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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大 日本作家白石一文的新书 《无光之海》,写了一个非常美、非常罪的故事。
白石一文与村上春树一样,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出生于1958的白石一文,直到2000年才推出处女作《一瞬之光》。后来陆续出版的作品每年都是争夺直木奖的大热门。虽然有媒体称他是继村上春树之后非常有实力的中生代作家,但我认为,白石一文的写作特质正好与村上春村相左。
大江健三郎曾说过:“小说家的记忆有一座桥,这座桥就是小说家本人的少年时代,通过这个时代,小说家的记忆可以自由往来,转换他所在的空间与时间、现实与虚拟,甚至包括肉与灵、此岸与彼岸。”
大器晚成的白石一文,通过记忆这座桥梁将身边的听说、传闻串成串理成行,以幽深、细腻、婉转的笔调写在小说里。他从小体弱多病,觉得自己除了写作,什么也干不了。将写小说当作使命与我的职业是小说家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恐怕在诉诸笔端时还是挺大的。
读白石一文的小说,读者总会想起身边的人,与小说里的角色对号站位,渐渐地思绪便融在故事情节里了。
本书以年届50的德本产业总经理高梨修一郎与32岁的商场购物专家筒见花江的相识开始。结识不久,花江家就遭遇火灾,她与外婆绢江不仅无家可归,就连外婆赖以生存的洗衣店也被毁之一炬。好心的高梨便让花江她们去公司的职工宿舍暂住。随着交住日深,高梨、花江,以及宿舍开门人崛越夫妇的人生故事浮出水面。
白石一文在书中这样描述高梨修一郎的人生:“小学二年级的女孩在这里被车撞倒,女孩长大后在南方海岛不幸离世,撞倒女孩的车主是德本产业创办人,车主死后,他的妻子来到这里照顾女孩和她哥哥,哥哥日后与车主妻子发生关系,还跟车主的女儿结了婚,女儿则用一场婚外恋,将丈夫亦即母亲的情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对,这就是高梨与妹妹笃子的故事。
然而,白石一文的醉翁之意不在高梨的人生有多“狗血”,而是想去探究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人生悲剧?故事顺其自然地指向了高梨的原生家庭。父亲在他们十几岁时与人私奔,拖着病体的母亲不得不靠经营一家小咖啡馆来养活他们。母亲去世后,多亏德本夫妻的照顾,他们才能在社会上安身立命。小说里有一点很有意思,至始至终,高梨都没有对岳母,也就是情人千代子表现出半点厌恶。虽然两人相差二十几岁,但在高梨心里,千代子既是恩人也是爱人。
原生家庭的问题,同样存在于花江与崛越家里。花江的父母均不尽抚养义务,令其不得不依靠年迈的外婆。16岁时,为了生计委身于龙凤斋的师傅花冈诚。这个比她年长三十多岁的男人,教她如何走向社会,在她父亲去世时,帮忙料理后事。这种亦师亦父亦爱的关系,让人颇不理解。但我们可曾想过,如果没有师傅的帮助,单身一人的花江将如何面对生活?而崛越家恰好是忽视了儿子的成长教育,以致于他长大之后成了杀人犯。这是家庭问题,也是社会问题。
埃克苏佩里在《小王子》里写道,“生活才不是生命荒唐的编号,生活的意义在于生活本身。”可惜,我们不可能人人都是小王子。生活的第一要义还是活着。或者说通过情感,找寻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本书挖掘了诸多现实题材,融入了典型的导致日本现代社会动荡不安的生活元素。比如企业之间的商业欺诈、父母不尽子女的抚养责任、普遍的对婚姻不忠的行为、不伦之恋,以及不断裂变的罪恶人性。
或许,白石一文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的表述,能够回应书写这样文本的初衷:“以后每一部作品我都会更认真、更大胆地去写。抛开陈旧的思想和观念,尽可能多地与大家分享那些发自内心的、不含杂质的本真念头。”
在书中,笃子曾对高梨修一郎说,“哥哥,水是有生命的。我觉得我一定能够看到水中的生命之光。”这便不难理解笃子为何在潜水时失踪了。但在笃子寻光而去的背后,我们看到的却是岸上之人一颗颗无助的,等待救赎的心。□夏丽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