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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风俗与官场生态

刘雪婷
2019-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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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代文学书写中,对于乡镇风俗的描绘和官场生态的展示,是两大令人瞩目的领域。它们之间偶有交叉,但基本上互不重叠。彭瑞高新近推出的长篇小说《昨夜布谷》,以细腻扎实的写实笔法,将这两个原本独立分离的表现区域,勾连到了一起,在风俗画中见得到官场生态,在对官场运行的描绘中展示着浓郁的日常生活的气息。这可谓是一次极富价值的文学探索。
  《昨夜布谷》以六部相对独立的中篇缀合而成,身为芝麻绿豆官的彭永生成了这六部作品的串线人。作者通过描述他在乡镇工作的种种遭际,一幅基层官场的生态图跃然纸上。引人瞩目的是,作者采取的是平实的笔法,既不刻意粉饰太平,也不肆意丑化歪曲。彭永生及其周边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有着相当的社会责任感,勤勤恳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但他们不是英雄不是超人,他们有作为人的弱点。尤其在一个社会发生剧烈变动的时候,面对外界的种种诱惑,他们在信誉与私利,理智与情感之间维持着艰难的平衡。在彭瑞高的这部作品中,人们更多看到的是一片灰色暧昧的地带。虽然那些人物形象难以成为人们仿效、崇敬的楷模,但这种处理方式也体现出作者对诸多社会现象的观察不是停留在表面,而是深入到内在的肌理当中:他没有将人物脸谱化概念化,而是将他们的身上的多面性复杂性栩栩如生地展示了出来。
  对于乡镇风俗的描绘,《昨夜布谷》也有着自己的特色。在现当代文学版图中,对于乡镇的描写一直是令人瞩目的大头。它们通常以乡村或者小城镇的生活为对象,贾平凹、阎连科、莫言等人的作品,便是这一类书写的代表。但彭瑞高的作品,是以大都市中的乡村为对象,我们可以将它称为都市乡土文学书写。它是一个较少为人关注的区域,与纯粹的都市文学和乡镇文学作品有着显著的不同。像《昨夜布谷》中描写的乡镇,一方面它保留了乡村社会的诸多特色,熟人社会之间的亲情,人们源远流长的道德伦理观,同时由于位于大都市边缘,在社会的变迁中更能感触到时代的震颤。这一类作品打破了我们对于上海都市文学的固定想象。一提到上海,人们脑海中常常浮现的是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或者是现代化的工厂办公楼,很少有人关注上海大都市区域内的乡村和小城镇生活。从这个意义上说,彭瑞高的这部作品填补了当代文学书写中的空白。
  而从具体描写手法和艺术风格而言,《昨夜布谷》是一部严格写实的作品。它体现出一种中庸平正之美,虽然涉及到众多人物坎坷的命运,但在情感的表达上趋势于克制,不走极端,与儒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传统一脉相承。
  此外,这部小说虽然彭永生作为主人公贯穿始终,但没有一以贯之的情节,六部中篇分别有自己的聚焦中心,这是一种串珠式的写法,各部分之间似断实连。这也符合中国古典美学的精神。像《儒林外史》《官场现形记》那样的小说,从叙事结构上来看也是串珠式的。茅盾曾在《夜读偶记》中,对中国古典小说的整体艺术特色作过精辟的分析,并将它和中国古典园林的布局相类比。
  再者,小说在叙述人称,运用上也很有特色。乍看之下,全篇以第一人称我的叙述展开,但细细读来,发现很多场景,实际上是超出第一人称的“我”能知悉的范围,很多事件和场景得通过别人的介绍,间接地展示在读者面前。在小说发展史上,不难看出,第一人称的叙述手法有其优势,它天然具备亲切感,能拉近与读者的距离,便于表现主人公的内心世界。然而,第一人称也有其软肋,其视角相对单一,在纷繁复杂的生活面前难免捉襟见肘。不难发现,作者创作《昨夜布谷》时,在充分调动第一人称优势的同时,实际上混合运用了第三人称的手法,这在第四章对于盐户村干部与商人复杂纠结的关系的描写当中,表现得尤为充分。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一种视角上的偏差,但这也是一种有益的尝试:作者将第一人称不动声色地过渡到第三人称全知叙述,既保留了第一人称的特性,又突破了它的局限。
          □王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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