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寿军
90年代前的过年,对于孩子们来说,意义非凡。那时年的标配不仅是一身漂亮的新衣服,不仅是几毛钱的压岁钱,孩子们最期盼的是在除夕那天能正儿八经地吃到一顿丰盛的团年饭。
进入腊月以后,孩子们便从父母准备年货的操持忙碌中嗅到了年的味道。好不容易捱到了关键的腊月二十九,我们仿佛看到年已经微笑着朝我们走来。整整一天,我们都沉浸在幸福之中,一想到明天就要过年了,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甚至在夜里都激动得无法入眠。终于,外屋鸡笼里的大公鸡在沉默中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叫,除夕终于来了。室外已经稀稀落落地响起了鞭炮声,我们高高兴兴地同父亲一起贴上那已经偷看过多次的年画。画上有怀抱鲤鱼的童子、有漫步在荷花池边的仙女……贴上年画后,屋子立即亮堂起来。我们还在屋门和院门贴上父亲用毛笔写的春联,父亲写春联很用心也很贴切,贴在鸡笼上的是“金鸡满架”,仓房横批是“稻谷满仓”,猪栏贴的是“肥猪满圈”,甚至连院门木栅栏也贴上“出门见喜”。
匆匆而又简单地吃完早饭,父母便一同扎进厨房,极尽心思地准备着一年中最丰盛、最精美的团年饭。我和姐姐一起打扫房间,把洗好的窗帘、门帘挂上,弟弟们欢跳着在院子里追逐嬉闹着。中午十二点,炕桌上便摆满了平日里难得见到的佳肴,父亲还特意烫上了一壶酒,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吃饭前父亲总是让我们先到院子里放上一挂鞭炮,待地面已是落红缤纷时,我们便欢快地跑进屋。按照惯例,我们要端坐桌前,等母亲再摆上一副碗筷,恭请那些故去的先人来吃年饭后,我们才能进餐。那干炸肉段的香酥、凉拌白菜粉丝的清爽、肉片炒白菜的清香还有那香喷喷的白米饭,让我们等待了整整一年,此时,终于可以大快朵颐、尽情享用了,肚子已经撑得圆滚滚的,但依然舍不得撂下筷子。
午饭过后,我们满心欢喜地穿上已经试过多次的新衣服,头上扎着用积攒了多日的零钱买的红绸子,兜里揣上糖块儿和瓜子,欢呼雀跃地跑出家门。去小伙伴家看看他们是否也吃完了团年饭,再逐一相约着一起满街、满林场地疯跑。
入夜,群星闪烁,家家户户都一改平日里的节俭,慷慨地让所有的屋子甚至仓房都亮起了灯,还挂上了红红的灯笼。我们嫌在家里玩得不够尽兴,就在空罐头瓶里点根小蜡烛,再拴上绳子,提着满林场去游荡。不管我们多么贪玩,都惦记着在凌晨十二点以前赶回家吃饺子。
“当…当…”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就在这时,周围的鞭炮声也随之响起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此起彼伏。母亲说,爆竹能驱走恶魔和霉运,带来好运,所以每年的除夕夜,我们家放的鞭炮都格外多。
随着时光的流逝,人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但是年味儿却淡了几分。很怀念儿时那有滋有味的新年,每每回想起穿着新衣服和小伙伴在林场寒冷的街巷奔跑的情景,总会让我感到欣慰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