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停在十四岁

二十年前，我十四岁。那一刻，我目睹了另一个十四岁的生命的消逝。那一年，我们都是十四岁······

那是一个阴暗的午后，我陪着年迈的姥姥到医院检查身体。对一向身体健康的我来说，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进医院的门。我还依稀记得，那扇门是古铜色的，在阴暗的天色中，显得更加沉闷。姥姥走得慢，在门口处停下歇着。这时，随着急促的救护车声，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簇拥着一辆移动病床急急忙忙地冲进来，有人大喊：“快让开，快让开！”我迅速把姥姥拉到一旁，一群人从我们身边飞快跑过，隐约中，我看到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面容清秀却脸色苍白的男孩——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我的心纠结了一下，冥冥之中有种不安。急诊室的门正对着大厅的门，那扇生死攸关的门，一会儿开启，一会儿关闭。屋门开启时，我能从间隙中，看到医生对他的急救，那一下下的电击迫使他瘦弱的身体一起一伏。我很害怕，因为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生命是这般脆弱。

几个人将一个中年妇女拖出了急诊室，她瘫软地偎在走廊的椅子上。那一定是男孩的母亲，一个面临绝望的母亲。她哭着，只有泪，没有声。或许，她已经没有去哭得歇斯底里的力气了。在她的孩子即将结束这太过年轻的生命之时，一个母亲能做什么呢？一个女医生从那道生死门里走出来，那一袭白衣，对于男孩的母亲来讲，不仅仅是圣洁，更是希望呀！她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用一双期盼的眼神注视着女医生的脸。女医生不摇头，也不点头，她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会给病人的家属带来错误的信息。她冷静地说：“孩子自杀时，服用了两种会产生抵触的药。主任正在想办法，别着急。”

突然之间，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我清清楚楚地听见每一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现在想来，也许那是我自己的吧。这时，斜角的座钟“当、当、当、当······”敲了十四下，在最后一下钟声的回音中，急诊室的门再次开启，围在床边的人已经离开，只看到，一块白布遮住了那个男孩的身体······

那个男孩的生命钟声已经永远停在十四岁了，而与他同龄的我又过了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我所经历的不如意的事情大大小小，多多少少，但我从未想过让生命的钟声在自己的手中停止。无论那个男孩在那个年纪是因为什么，我都觉得他太傻太傻。

仔细听听钟声吧，其实钟声不只是沉闷，也有一种悠远的美，不信，你听······
                       （刘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