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嘉

       上个月末，晚归，走过小区里灯光昏暗的一段时，感觉有清明的月色，仰头一看，果然，是即将圆满的上弦月。

       于是一个晚上就心心念念。等到十一点，四周住户密密的灯光渐次熄灭，我也终于可以赴我一个人的约。

      窗帘一拉开，那轮明月正静静站在那里，用他长长的月辉，向我发出无声的问候，我竟觉得，他就是等待我多年的那个老友啊！那个长身玉立、遗世独立、卓然特立的，明亮的、孤独的、寂静的……李荣浩说，老友，你要明白，孤独是个节拍；还说，不谈情说爱，也要尽量精彩。我和月亮对视，风不行，人初静，万籁俱寂中，我听到自己孤独的心跳，也如同不断咚咚地敲响着的精彩的节拍。

      我觉得快活起来，于是耍赖一样的往床上一躺，侧身想要睡去，终究又觉得是辜负，就又睁眼。月辉和日光完全不一样，它柔弱而温和，从窗外投射进来，在床上照出一块斜斜的清朗光影，照不到的地方，却仍然保持着固有暗影——你不接受，我便不打扰。仿佛是有形的、实质的、可触的存在一样，像香浓的米汤，或者是醇厚的米酒。

      我试着将手心朝上，浸到月辉中去，觉得不过瘾，又把一只脚也浸了进去，整个人扭成很别扭的姿势，一夜到天亮。

      感谢这几天的烈日当头，接下来的每一个深夜，我都在月辉中度过。那斜斜的月影，就是夏日里令心灵清凉的力量，我有时在里面静卧，有时则翻来翻去，想象自己是在中流击水，要浪遏飞舟，更多时候，则翻开手心脚心，妄图像修练的妖精一样，能吸收月华，得悟大道。

      但是，前天晚上，我照常拉开窗帘，月亮他没有来，被厚厚的云层阻隔在外。昨天晚上，同样爽约了。

       今天已是农历23，晦日将至。我以为我会看着月亮越升越晚，就当做是目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可是，他的背影还没到淡去的时候，就被遮住不见。突然的来，突然的消失。

       就像有些朋友，聊着聊着，没有道别就突然无声息了；就像有些歌，唱着唱着，莫名其妙就想不起歌词了；就像有些书，看着看着，就忘记了当初要读他时的心情。于是人散了，音稀了，书也放下了，你以为会有一个完成的过程，想要有个告别的仪式，可是大多数事情，最终都是不了了之了。

      圆满的事情，自然会有喜剧去传唱，不圆满的，只能诉诸自己的回忆，于是人人都有大把的回忆。回忆的多了，就成了文字。

所以，有人说，月亮是中国人的情感密码。我在其中畅游的月色，也是古人漫步于庭时的好友。当我回忆起那片清朗时，“biu”的一下，仿佛就掉进了古人的心海里，游得忘记了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