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林
1983年9月,22岁的我和6个同学一起被分配到森调队工作。深秋的夜晚,山林静谧,偶尔会传来几声狍子的叫声,熟睡中的山鹰,便会抗议般发出凄厉的叫声,把熟睡中的我吓醒。我们居住的帐篷四处漏风,帐篷内取暖的大铁炉里已看不见明火,帐篷里漆黑一片。我冻得哆哆嗦嗦,蜷缩在厚厚的被褥里,睡不着觉便开始想家。我想念家里温暖的火炕、想念家中明亮的灯泡,以及带给我无限欢乐的黑白电视机……
突然间,闻到一阵烧土豆的香味,接着耳边传来队长的声音:“起来喝点酒热乎热乎。”
在被窝里冻得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不如起床跟队长喝点儿酒热乎热乎。队长对我们这些初出校门的年轻人格外照顾,他去帐篷外抱来干木半子填满炉膛,我们7个便和队长一起围坐在铁炉旁。此时,炉面上摆满了香喷喷、热乎乎的烧土豆。队长拿来一瓶小烧白酒,我们几个便对着瓶嘴,你一口我一口轮着喝,几口酒下肚,浑身开始热起来。我拿起一个烧土豆,扒掉外面的黑糊皮,露出里边的黄嘎巴,轻轻掰开,土豆便露出白瓤,冒出香喷喷的热气来,咬上一口,甘甜绵软,一下子就压住了白酒的辛辣。
“你们刚参加工作,条件艰苦要努力克服,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队长说这话时,已经有些醉意朦胧。“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你们的人生道路还很长,不要畏惧困难。”寒冷的夜晚,我们在大山深处的帐篷里,吃着烧土豆,喝着酒,聆听着队长的教诲,至今想起那一幕依旧特别温馨。
土豆是大兴安岭家家户户长年必备的蔬菜。大兴安岭地区海拔高,适合土豆生长。每年5月份,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挖地,运肥,拉犁豁沟,点种子。田间管理也简单,苗出地面铲铲草,见苗高40公分就给土豆秧培土打垄,然后等着8月份秋收。收土豆时,黑土地里刨出的大土豆白花花一片,特别让人喜欢。居住平房的人家,屋内都有菜窖,用于冬天储备土豆,赶上土豆丰收年头,有的人家能吃到来年夏天土豆发芽。土豆有很多吃法,炒丝、炒片、炖块、炸条,烧着吃、烀着吃、挂浆吃……怎么做都吃不腻。用烧土豆就酒的吃法,还是我们队长的发明。在深山密林,气温低下的深夜,一伙人围着火炉吃着烧土豆,喝着小烧酒,谈人生,谈生活,别有一番风味。
后来,我们队长发明的烧土豆配酒,已成为我们小队的夜宵专利。森调大队机关供给站知道我们队能吃土豆,每年冬天都会给我们队多送来几麻袋土豆,由此,我们队的烧土豆配酒便有了名气。
现在,我住进楼房,已无法再烧土豆。然而,每当忆起当年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在工棚里围坐在火炉前吃烧土豆喝酒时的情景,依然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