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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康红
现在生活好了,天天过得都是过去想都想不到的年景。想想小时候,那是真盼过年啊,因为过年才能穿上一年一身的新衣服,过年才能吃到三盘子两大碗的各种有肉的菜、可劲吃上几天大米白面、管够吃上几斤瓜子糖块,能得块八毛的压岁钱……
小时候,我家住在林场,物质方面比起城镇稍有差距。一年到头才能穿上妈妈给做的新衣服和新鞋。那时候买布需要布票,家长都是精打细算来掂对孩子们的穿着,每个孩子买几尺布料都算计的可丁可卯。我们在林场,到局址的时候很少,买布料是个难题,买什么样的花色更是无可选择。有时候下山赶上镇上的商店没货,只得等下一次再说。我们买到的布料通常是先到先挑者剩下的,花色难有如意。我记得有一年一位邻居帮助买来的布料是一种黑底带着小碎花的,颜色特别暗,我很不喜欢,嘴撅了好几天。为了安慰我,说服我,姐姐他们还特别夸张的说那个花布如何如何好看。不过,我对每年妈妈做的棉鞋非常满意,因为,妈妈在我的棉鞋口上特意加上了一圈毛边,就是大人穿的一种大衣毛领剪下来,裁成一条一条的,每年用上一条,缝到我的鞋口上。穿上这种延了花边我的鞋,心里美滋滋。
小时候,对联全都是过年现写。临近过年,会写毛笔字的人就成了大忙人。有时候连写几天,写毛笔字的人胳膊都累得抬不起来。肚子里的过年词用了一遍又一遍,等过年的时候,小伙伴们读着家家户户的对联,经常能看到同款。
勤劳的人家,年前最大的一项工程就是杀年猪。山里人杀年猪都找几个帮手,在屋外支上大锅,烧开水退猪毛。然后卸肉、剔肉、烀肉、灌血肠。帮忙杀猪的人,加上家里尊敬的长辈、平时走动频繁的好朋友大吃一顿,末了,在把杀猪的大烩菜给左邻右舍都送去满满一大碗。
平常素日,老百姓的餐桌上就是土豆,烀土豆、炖土豆块、炒土豆,再就是大头菜炖土豆,偶尔吃点白菜、萝卜。过年的时候,最爱吃的菜就是把晒干的豆角丝泡发、焯一下,用肉丝炒了。我家的餐桌上还有两道菜,是每年必做的,一道是浇汁鱼,一道是酥白肉。浇汁鱼就是把鱼挂上糊炸了,再浇上汤汁。酥白肉是把肥肉片挂上面糊炸了以后,再挂上糖浆,又香又甜非常解馋。除了除夕这天晚上,这种费事的菜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做。
好吃不过饺子,不管条件如何,三十晚上都包饺子吃。馅料无非是猪肉大头菜。三十晚上的饭菜真是太丰富了,每一年都感觉只有三十晚上的饭是吃的最饱最撑的。
吃完饺子大人就给压岁钱。那时候大人给的压岁钱都是毛八分的。大一点的孩子认识钱,小一点的都不知道几毛几分几元是什么概念。我记得我们邻居一个小妹妹不认识钱,她妈妈给她两毛钱,给她哥哥姐姐每人一元钱,还告诉她,说她的钱多,给那个小妹妹乐够呛……
放好了自己的压岁钱,就该出去拜年了。见到左邻右舍的大人都要问一声张叔李婶的“过年好”。为了得到瓜子糖块,我们是谁家都去拜。兜子里的瓜子糖块装不下了,放回家接着拜。每到过年,吃瓜子吃的舌头都发麻,长大才发现个个大门牙上都有个豁,都长了“瓜子牙”。
过年的时候,不用担心为家里做活。三十白天,和小伙伴一起几乎把所有好朋友家都走一遍,走到谁家玩到谁家,把平时玩的所有游戏都玩一遍。家家都是一帮一帮的孩子。
跟平时不同的是,晚上也要玩个通宵。山村里没有路灯,但三十晚上,小伙伴们手里多了一个个小灯笼。拎着灯笼可以走街串巷不怕黑了。我的灯笼是用四方形的木架子,四面镶上玻璃做成的,玻璃上还贴上用写对联、福字剩下的红纸条剪的小花。这样的灯笼很吸人眼球的,也很招人羡慕。大多数孩子拎的就是一个罐头瓶,瓶口拴上绳子,用小木棍一提就是一个灯笼了。
礼尚往来。妈妈也要把自己家的瓜子糖块特别留出来一些,给来拜年的孩子。等胡同慢慢冷清,孩子们拜完年钻到谁家玩起来了,大人们才能出来拜年,他们去拜的一般都是比自己年长的人。
我们村最大型的集体活动是扭秧歌。把学校的大鼓抬出来,找个会吹喇叭的人乐队就建起来了。参加扭秧歌的都是村子里性格活跃的人或者高年级的学生。参加扭秧歌的女人春节之前就得把自己头饰扎好。用彩色纸做成小花,扎到木枝条围成的头罩上。有手巧的,上面还扎个花蝴蝶,扭起来的时候花蝴蝶颤颤巍巍的,像活了一样。扎腰的彩绸子不够,就用自己家的被面,往身上一披,扭得那个欢兴。秧歌队一般初一、初三、十五扭,走街串巷,谁家院子大就上谁家院子里扭一圈。主人家高兴,到门口放一挂小鞭,就把气氛引上了高潮,秧歌队扭的更欢了。
好吃好喝好玩的好光景一般也就到初二三就没了。餐桌又回到了往日的寡淡,几天的时光日子却千差万别。那些日子最难受了。挨到十五,妈妈把过年留出来的东西拿出来,解解最后的馋,就一点盼头都没了,只好苦熬下一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