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媛
每个周末回妈妈家吃饭是我结婚以来雷打不动的日程,一则平时我要上班、孩子要上学,时间比较紧,回一趟娘家呆不了一会儿就要着急忙慌的走,二则妈妈知道我做饭就是糊弄,恨不得一天三顿煮面条,所以每到周末,妈妈一定要做些好吃的给她宝贝外孙改善伙食。她总是说心疼外孙,可每次我碗里那冒尖的鱼肉还是出卖了她。
上个周末,我吃着妈妈包的饺子,嬉皮笑脸地说:“太好吃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啊!”“那爸爸不好啊?”平时一贯沉默寡言的爸爸说。妈妈拽了拽我,悄悄地对我说:“你爸这是生气了,从小到大你爸可是最疼你的,一到周六他就催着我去买你爱吃的鱼,然后就早早地去路边等你回来,你咋不说你爸好呢?”我愣住了,我每次回家,爸爸总是在路边坐着,我却从没有想过他这是在等我。我每次回家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喊:“我妈呢?”然后就是各种的围着妈妈转,偶尔会抽空问问爸爸血糖是否正常,血压高不高,每次都和爸爸说不上几句话,我一直以为他不在意我是否回家吃饭,是否陪他聊天唠嗑,不在意我是否说他是不是好爸爸,可今天我才知道他其实很在意。
记忆中的爸爸一直是不苟言笑的。他从不会和我们兄妹几个坐在那里谈笑风生,也从未对我们嘘寒问暖。记得小时候妈妈上班走了,哥哥姐姐去上学了,我就跟着爸爸去上班,爸爸去病人家出诊,我也跟着,我不大点的个子,却非要背着爸爸大大的医药箱,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那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回肉,所以谁家要是杀猪、办喜事喊吃饭,还没等爸爸吱声,我就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说:咱去吧!去吧!我想吃好吃的了。”最丢人的一次是参加一个结婚宴席,最后一个菜是拔丝地瓜,我竟然两手拿筷子去夹(因为从小是左撇子,硬扳过来的,左右手都会使筷子),爸爸居然没吼我,回家叹着气和妈妈说:“在吃的方面让孩子受委屈了,以至于我看见好吃都恨不得扑上去。”
因为爸爸总是板着脸,哥哥姐姐都很怕他,爸爸说的话他们从来不敢反驳。唯独我会顶撞他,会拿他烟抽得多了,溜达的时间少了,血糖高了还不控制饮食等等的事情说他,他也从不急眼,所以哥哥姐姐有什么事情要和爸爸说时都会喊上我帮腔,说我爸一贯向着我,保证会给我面子。我二哥更是时刻把爸爸偏心小妹挂在嘴上,我要是稍有辩解,他立马举出实例:那年我四岁,他九岁,妈妈在窑地干活,二哥放假了,妈妈就让他照看我,我就成了他的小跟班。有一天他领着我在炕上玩,我一不小心摔倒要掉到地上去,二哥一着急就去拽我的胳膊,结果就悲剧了,把我的胳膊拽脱臼了,我立马撕心裂肺地哭起来。正好爸爸下班回家,二话不说抱起我就去找大夫,而我就那么一直保持高分贝的嗓音嚎啕大哭直到把胳膊接上,二哥后来回忆说,头一次看到爸爸那么慌张,却又那么有耐心一直哄着我。回到家,爸爸不问青红皂白把二哥拽过来就是一顿揍,打的二哥好几天没理爸爸,一个劲地说自己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这件事二哥讲了30多年,到现在还愤愤不平,说咋也弄不懂,明明就是帮父母照顾我,怎么就挨了一顿好揍呢?不是该表扬吗?所以,二哥的结论就是我爸太偏心,太向着我了,我自己闯的祸还要找别人背黑锅!
儿时的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看着满头白发的爸爸,我才知道生命里有一种爱是无言的,是严肃的,在当时往往无法细诉。然而,它让你在往后的日子里越体会越有味道,一生无法忘记,它就是伟大而无言的父爱,这份爱将陪伴我生命里所有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