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军
1975年秋,阿龙山林业局首届高中生毕业了,我也是其中之一。林业局很快就安排我们这批“知识青年”就业了,因为我家在阿乌尼林场,我被就近分到了阿乌尼林场知青队,队长安排给我的第一份工作竟是放牛!我和同学王世君从此当上了“牛司令”,18头犍牛就是我们的“兵”。
“放牛点儿”距林场约三公里路,那里风景秀美,绿草茵茵,树木茂密,还有一条清澈蜿蜒的小河。我们临河而居,两间还算完整的小土房,是我俩的“工作室“和寝室。
我们每天白天上山放牛,晚上回到放牛点后还必须完成一项重要工作——用大片刀削豆饼。把削成条状的豆饼用大铁桶泡上,作为“精饲料”喂牛。牛儿们也特别钟爱豆饼,吃得十分香甜,总是你争我抢的。有时晚上饿了,我们也会在炉子上烤几块豆饼吃,吃进嘴里油汪汪的,满口生香。
“放牛点儿”没有电,晚上我俩只好点上蜡烛,王世君手巧,没事琢磨着编个鸟笼子、做个简易凳子或做个鸟夹子什么的。而我比较笨,不会做这些,只能捧本书读上几段,然后听着潺潺的河水声,朦胧睡去。
山坡面积很大,牛儿们漫山遍野地乱走,甚至会翻过山梁,晚上很难把它们圈回来。但王世君有办法,他把在路旁捡到的一个锈迹斑斑的汽车轮毂挂在房头做大钟,每次给牛喂豆饼前就敲钟。经过若干次“训练”后,居然在牛的大脑中建立起了钟声与吃豆饼间的联系。晚上该让牛归队的时候,他就敲钟,牛儿们听到钟声响起,不管走出多远,都会尥蹶子从四面八方往回跑。我们把泡开的豆饼一字形倒在一片干净的空地上,牛儿们就围着豆饼吃,吃完了,就在河边饮水,水足饭饱后就顺从地被我们赶进圈休息去了。
一天,一头年岁较大的老牛因病医治无效去世了。我们按队长的指示给牛剥了皮、解成块,牛肉被队长派人拿走处理了,剩下的那张牛皮归我们了,我们准备把它晾干后卖掉,弄点零花钱。
牛皮就被晾在那片干净的空地上,皮毛朝下,上面白花花的皮板上还存有丝丝血迹。夕阳快落山时,牛儿们该回家了。王世君把豆饼倒在空地上,之后敲响了大钟。钟声在山谷中回响。几分钟后,牛儿们连跑带颠地从山坡上下来了,和往常一样,它们径直奔向了那块空地。让我们吃惊的是,它们并没有去吃豆饼,而是围在了那张牛皮旁。稍倾,牛儿们便一齐发出了低沉哀吼,那吼声悲怆动地,令人不忍听闻。难道它们因为同伴去世而痛心不已?真是万物皆有灵啊!
我们不忍听到牛儿们无休止地悲鸣,就努力去躯赶它们,让它们去吃豆饼,可是无济于事。没办法,我俩只好拽起牛皮把它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可是牛皮拽到哪儿,那群牛就悲吼着跟到哪儿。无奈,我们只好把牛皮拽到房间里,牛儿们还是跟到了房门口。我俩拿起鞭子、绳子拼命轰撵,才好不容易关上了房门。牛儿们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才悻悻离开去吃豆饼了。这件事,让我俩的心情沉重了好一阵子。
冬天到了,大雪给山野披上了一层银白,也标志着木材生产将要开始了。牛儿们也被分配给了林场的工人们。这些牛的本事是“摘山冒”,就是到拖拉机开不上去的高山陡角用传统的老工具“牛套子”拉木材。牛儿们走的那天,我俩都挺难过。我们和这些牛虽然才相处了不到四个月时间,可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看着这些被我俩饲养得膘肥体壮的牛儿们离开,还真有点恋恋不舍。
后来,我和王世君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碰在一起闲聊时,还常常回忆起一块放牛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