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涛
一个秋日的清晨,我行色匆匆地走在上班的路上,飘零的落叶伴着秋风上下翻飞。凛冽秋风中我眼前呈现出父母辛勤劳作的身影、额头上晶莹的汗珠和盼望儿女回家的殷切目光。
1994年我就离开家乡,来到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并在这里安了家。现在物质富足的生活,时常勾起我对苦涩童年的记忆。
那时父母都是老师,然而为了在生产队有份工分、分得一份口粮,母亲便弃教务农。随着我们姐弟三人相继上学,我们五口之家的日子过得更加艰苦。不仅粮食不够吃,我们三人的学费也是家里的一大难题。然而,无论日子多么艰难,父母仍然坚持着让我们完成学业。我的好多同学都被家长拖到生产队去挣工分,我时常看到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在父母的打骂声中啜泣着走进田里做着根本承受不了的农活。是父母尊重知识、重视教育才让我们有书读,没有荒废学业。父亲下班后总是先到地里帮母亲把生产队的农活干完然后和母亲一起回家,我们放学进不去屋就到园子里摘黄瓜、柿子充饥,吃饱了就在鸡架上写作业。
由于粮食不够吃,母亲便将豆饼泡碎炒熟了吃,我吃了一碗就肚子疼得满炕打滚,全家人将我围在中间,母亲轻揉我的肚子心疼地说:“一会儿就好了。”其实,炒豆饼谁吃都会胃疼,只不过9岁的我不懂掩饰。让我感触最深的一次是父母从地里回来,母亲在喂鸡,父亲坐在板凳上烧火烀土豆,姐姐为父亲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为他梳头,我抱来柴草放在父亲脚下,抬起头看到父亲面对着灶里的火,泪光闪闪。记得后来跟姐姐说起这事,姐姐叹气说:“父亲是为母亲感到惋惜,母亲为了儿女多得一份粮食便辞掉热爱的工作,整日与农活和家务为伴,父亲是最了解母亲心中的苦的。他不仅心疼我们,更体谅母亲为这个家的辛苦付出。”
因为全家只有母亲有工分,所以分到的粮食、蔬菜都少得可怜。那时是大锅饭,地里总有庄稼没拣净,母亲就动员我们去捡土豆、地瓜、苞米和黄豆。我们往往是全家出动,连11岁的我每次都能扛回四五十斤粮食。能吃的拣尽了就拣那些能烧的,我家每年囤起来的苞米秸、黄豆秸比房子都高。
我们一家在母亲的带领下整日忙忙碌碌,为冬日里能吃饱住暖做着准备。看到地窖里囤积的土豆、地瓜和院子里高高堆起的烧柴,母亲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只有落雪了母亲才能闲下来,才有时间给我们讲袁天罡、李春风的故事,做好看的鞋袜和禁拽抗碰的本夹子。父亲有时会领着我们在炉盖子上烤土豆片,烤好的土豆片焦黄酥脆,是我们姐弟三人喜爱的零食。母亲看着我们贪吃、顽皮却尊让有序的热闹场面,与父亲相视无语。
我上高中后父亲涨了工资,姐和哥也相继工作,家里条件明显改善了不少。但父母仍然保持着勤俭,把节省下来的钱财都给了我们。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收到高校录取通知书后立刻飞奔回家,得知母亲在地里捡黄豆后,我又转身奔向地里。母亲看到我飞奔而来,知道久慕的心愿终得实现,眼含泪花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母亲对我说,那一刻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如今我已年过半百,看到漫天秋叶飘落,我仿佛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故乡,那个只有在秋天才吃上几顿香甜饭菜的无忧无虑的日子,是我此生永恒的记忆,是父母的辛苦付出与无私奉献让我们有了今天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