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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大森林雪
我在南方生活有十年了,喜欢南国雨。那雨下起来生情,雨滴仿佛连成了线,一丝丝的,寻找着人间的缠绵哀怨。雨中情境,总带着入画的忧伤。
可我放不下那大兴安岭的森林雪!
明月高悬,原野银白,大雪从山坡漫向天边。林家木屋像盖上了绒被,木格窗溢出浅黄的光,诠释着山中独有的温暖。一浪浪的雪岭,远明近喑,起伏错落。松鼠蹑手蹑脚从雪窝儿走过,生怕惊动山中的宁静。
孤独渴望阳光,悲伤担心流放,森林雪在寒冷中凝结温暖。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森林雪用温暖为他们疗伤。世间万事,但求温暖二字。花儿开了,鸟儿叫了,叶儿绿了,温暖来了!
千年森林雪,用洁白的身体埋葬了人间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安静的眸子,好象从没看过凡俗的吵吵闹闹。
见素抱朴,复归于婴!
蓝兄
从年龄上称蓝兄有点失礼,他比我父亲小不许多,属长辈。但从感情和他的作派上说,称兄绝无问题,他喜欢。
蓝兄戴黑框方形眼镜,国字脸,微胖,喘粗气,老派知识分子。历任教员、校长、组织部副部长、宣传部长等职。
我们相识于学校,那时我在教导处工作,为校长服务。别人都下班了,他表情神秘对我说:“我家有点小咸鱼,走,到我那整两盅。”
三杯酒进肚儿,他基本上用文言文和诗跟我说话。噫呼吁,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问世间,情为何物。我说不知道。蓝兄目光迷离,眼神哀怨。手上发力,攥得我手腕子生疼。
写字!蓝兄断喝。移步书桌,笔走龙蛇,如有神助。《兰亭序》、《滕王阁序》,无一字错漏。第二天再看,腼腆地窃笑。
不久,我调林城工作,联系渐少。他当上了组织部长,春风得意。百无聊赖,我一个人去车站附近录像厅打发空虚。刚进屋,蓝兄戴着大眼镜,坐在第一排,盯着大屏幕如醉如痴。
电影不看了,找家小酒馆,简单寒喧过,开喝!火车鸣笛,蓝兄抓起包,飞也似地往站台跑。对票上车是来不急了,快到卧铺车时,蓝兄正礼帽,整黑色风衣,俨然大干部,从容登车。
听人说,蓝兄在某养老院聊度余生。蓝兄,在那里,你还会大江歌罢掉头东吗?还会吟沧海月明珠有汨,兰田日暖玉生烟吗?还会写书法吗…… (席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