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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大颠颠簸簸地总算到家了,伸伸懒腰,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福山弟。刚下车就听见有人唤我。这时,我才发现长贵兄,身旁还站着长贵嫂。她边笑边问我:“回来探亲了?”“是啊,嫂子,这是上哪?”“去满归。”“去满归干啥?”“我们已经搬到儿子那去了。”“啊,小明在那干啥?”“贮木场给绞盘机挂绳。兄嫂快上车吧,这里只停两分钟。”就这样,我们匆匆地相遇又匆匆地分手了。
车缓缓地启动了,我才懊悔没有问询他们的联系电话。我久久地在站台上一直等火车转过前面的山头。这时,觉得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我用手擦拭了一下眼睛……
十几年前,我在爱林中学上班,在一次家访时认识了长贵兄嫂。长贵兄颇老实,虽言语不多,但话语精到,颇有心计。长贵嫂说起话来像炒爆豆似的快捷流利,山东方言颇浓,直爽泼辣,心地坦荡。
因我们同乡与同姓,从那次家访每每相遇总亲热地打招呼。甚至家有点好吃的总叫上我,有时还抿几口小酒。天长日久,就长贵兄嫂之称了。
长贵家有一男一女。男孩叫小明,长得胖乎乎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微缝,两个小酒窝盛满蜜汁,一触即流。女孩叫小玲,生得娇小玲珑,一双眼睛如两泓清泉,清澈深邃,渗透着一股天然的灵气,甚是可爱。当时兄妹二人正在小学读书,我们相处颇默契。平日,兄妹并非称我为叔,一口老师长老师短的,我也就习以为常了。
那年我被隔离反省。那日仲秋佳节之傍晚,正值皓月当空。我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屋里,无聊地翻阅一本书。这时,院里传来一位女人与看管我的两人理论着。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他是在隔离反省。”
“隔离反省咋了?并非监狱吧?”监狱也该让探监吧?她越说越有劲,一连串的询问弄得那两个人吱唔起来:“那,那……”
还没等他说完,她紧接着说:“那,那,那什么?”
“我们是说,长贵是党员,你应该与他保持距离,何必送月饼和饺子。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是我小叔子咋了?我当嫂子的自己和面,自己剁馅,自己包煮,自己送来,与长贵何干?你们说啊,你们说啊,咋没电了?!”
这时,我从屋里走出来,说:“嫂子,拿回去吧,别难为二位了,这是制度。”
“不行,这些东西必须给叔叔吃。”跟在母亲身后的小明小玲异口同声地喊着。这次没有称我老师,当时觉得有些突然与尴尬。
“算了,算了,今天过节,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语音还未落地,小明与小玲兄妹俩高兴得蹦跳起来,“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长贵嫂喝呼住兄妹二人,一连串地说了好几个谢谢与对不起。当时,我真的落泪了……不知高兴还是心酸!
在屋里我慢慢地打开饭盒,发现夹有一张纸条,写着:福山弟,好好反省,有啥说啥,交待清楚。不要悲观,谁人无过,总有柳暗花明那一天。切记,兄长贵书。这时,我的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在纸条上,双手一个劲地颤抖。
那年在学校为了专业对口,我报考了黑龙江教育学院。考试日期正逢隔离反省期间,我给政治部张主任通了电话,他稍停顿一下说:“这是好事,我同意成人之美,但是考试完毕马上回去继续反省,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当时,我做了承诺下了决心……
第二天清晨,长贵兄嫂早就站在路口等我。长贵嫂告诉我,小明与小玲喊闹着要送你,我没让来,他们还得上学。长贵兄再三叮咛:“考试我放心,知道没问题,但是一定遵守诺言,对得起张主任。也要,也要……”还没等长贵说完,长贵嫂斩钉截铁地说:“也要,也要,也要什么,干脆点好不好?也要对得起自己!好了,别啰嗦了,祝你考出好成绩,我们等着你……”
数年后,我调绰源去了。走的那一天,长贵兄嫂已经买好车票,在站前等我。车进站了,又到别离的时候了。我与长贵兄紧紧地握着双手,舍不得松开,这一分开就是十几年啊。当我登上车门回望的时候,刹时我的双眼就模糊了。只听见长贵嫂还在叮咛不知多少遍的那句话,换新环境抓住机遇,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啊!车徐徐地启动了,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姜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