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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大 每年的盛夏,我都要去一趟陈巴尔虎旗,那里不仅有我挚爱的亲人,更有我热爱的大草原。
去年春夏,因为种种原因草原行延后了。不能与亲人团聚是遗憾,没能走进草原并不遗憾,因为小弟告诉我们,草原雨水少,天气干旱,从春到夏,整个呼伦贝尔草原的草都是稀疏枯黄的,这样的草原不看也罢。
后来,二弟回来了,我们在父母那里欢聚几日后,小弟带我们去他工作的巴彦哈达苏木区域看草原。
九月中旬,正是秋草黄、天苍茫、北雁南归的萧瑟季节,但能走进草原,与大自然亲密接触,这对在喧嚣的都市忙碌了几个月的二弟来说,也是一次放松的机会。
早上起来,秋阳杲杲,天蓝风清,兴高采烈的我们驱车上路了,车子驶离巴彦库仁镇,驶进草原。听着草原歌曲穿越茫茫的草原,真是一种绝妙的享受。天那么高,云那么白,鹰在高空翱翔,路边的枯草长短不一。车窗外,是移动的风景,一会儿是一片枯黄的草地;一会儿是一捆捆新收割的草垛,它们就像一只只刚切好的大馒头排列在大地的案板上;一会儿是洁白的蒙古包群,蓝色的旗子在风中飘荡;一会儿是成群的牛羊,像云朵一样散落在草地上,它们在咀嚼秋的味道,哦不,是在舔舐秋阳呢。
小弟告诉我们,这条单行土路是他去苏木上下班常走的路,沿途的景色比我们以往看到的要好很多,待会儿就能体验到了。一阵颠簸,车子在一处湖边停了下来。走下车,外面的空气很清爽,公路将浩淼的水域分成了两部分。天是淡蓝色的,湖水也是淡蓝色的,极目远眺,天水相连。因为很少有人来到这里,湖水很清澈,水面上游动着数百只野鸭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水鸟。它们有的浮在水面一动也不动,有的在吃着浮游物,有的在追逐嬉戏。擅长拍摄的弟媳拿起相机,或站立或蹲着,尽情地拍摄。一阵秋风吹过,湖面荡起层层波纹,已经结籽足有一人高的芦苇在轻轻的摇摆,发出沙啦啦的声音,我们惊叹于世间还有如此绝美的仙境。
“快看,那一边的湖面上又飞来一大群鸟!”顺着小侄女的指向,我们看到群鸟飞落湖面时挥动的翅膀。“哦!小鸟,你们好!”小侄女突然的呼喊声,打破了湖的静谧。刹那间,靠近公路水域里的野鸭子一只接一只地飞上蓝天,就连远处的野鸭子也陆续飞起来了,它们就像一架架战斗机的升空表演,我听到了它们飞离湖面时煽动翅膀发出的“噗噗”声,那场面十分壮观,真是一语“惊起一滩鸥鹭”。车又飞驰在草原上,绕过几座草丘后,草原向我们呈现的是黄绿分明的两个季节。公路边,没有收割的草,依旧枯黄一片; 而里侧草库伦里收割完的草地,因为几场雨水的作用,重新发出新绿,焕发出勃勃生机。再往前行,呈现于眼前的是一碧如洗的草原了。
突然看到这一大片绿色,我们立即停车,不顾一切地冲进草原的深腹,转身四望,满眼坦荡无尽的苍青,一对鸽子低空掠过,人的情绪顿时鼓胀得像要脱手而飞的热气球。嗅着重新绽放的蒲公英花的芬芳,望着肥壮的羊群,看到在蓝缎子一样的湖水中静静喝水的枣红马,我们感觉走进了春天里。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而不炙热,我扑倒在草原上,让草原触摸我焦渴的肌肤、体味我豪迈的激情。谁说错过了季节要等来年?满载着我们眷恋的大草原,就用它的真情改写了季节,它不负风雨亦不负我们。
草原的美,不仅仅体现在它的一览无余,也不仅仅是它撩人心魄的绿,真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来描述。这让我想起了汉代一首乐府诗《陌上桑》,大概作者因为众口难调的原因,没有对罗敷的容貌直接描写,而是通过“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緋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的几句避实就虚的诗,从侧面来反映罗敷超凡脱俗的美貌。同样,一位出游了三十多个国家、领略过无限风光的教育博士用他自己的方式诠释了草原的美丽。当他第一次来到天堂草原的时候,他摘下帽子挥舞在手中,在草地上一边奔跑一边喊着。然后他伫立一会儿,进而跪下来,将头深埋在草丛中,像个孩子一样嘤嘤地哭起来,他是被草原无法言说的美震撼了。
登上草原的最高峰,我们看到了草原的全貌,整个草原就像披着华丽金装的贵妇人,起伏的山峦是她多褶的裙裾,而草地上一滩滩湖水,是镶嵌在她裙子上的钻石。面向西边,目光越过草丘、河流和原野,我们看到了俄罗斯边境小镇,那里的楼宇、道路、围墙依稀可见,它们就像还没拼装完整的积木一样散放在草地上,秋阳将它们镀上一层稀薄的黄。当我站在山巅窥看俄罗斯人的生活时,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正在远方望着我呢?
中午,我们在蒙古包里美美地吃过一餐风味纯正的手把肉和香喷喷的烤羊腿后,又到草丘滑草。这是一项前卫运动,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点,我乖乖地坐进形状大小如儿童浴盆一样、放置在两条履带上的塑料小船里,系好安全带后,小船飞一般地向坡下滑去,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简直像海洋冲浪般的刺激。起初,我的心跳加快,甚至后悔坐进小船里,渐渐地,胆子大起来,我睁开眼睛,欣赏身边“麦浪”似的秋草,大地迎面扑来,身心是何等的快意。
走下草丘,我们被一阵悠扬的马头琴声吸引,一个小伙子坐在草地上拉马头琴,他蓬松的长发垂肩,藏蓝色的蒙古袍包裹着他健硕的躯体,牧鞭放在身边的草地上,他闭着眼晃动着头十分惬意地拉琴,他身后草丘上的羊足有几百只。站在草原吹着秋风听他的一曲 《赛马》,我仿佛看到了万马奔腾在草原上,身临其境地听他拉琴,应该说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曲乐。
下午4点半,我们迎着西边殷红的落日往回赶,天将黑时,我们回到了巴彦库仁镇。镇内灯火辉煌,宽阔的马路上车辆往来穿梭,这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尘世的局促与喧嚣中,可我的心却留在了天边的草原。 □钟寿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