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A+ 大 1984年我们全家从西北屯37平方米的平房搬到临近东大坝的楼房,那时我刚刚13岁。搬新家我没有太多喜悦的记忆,深刻的感觉竟是有些许失落与恍惚。住楼给我一种被束之高阁的不安,没有住平房踏实。搬家后我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那所老房,为此还回去看过一次,看到搬家后老房的破旧凌乱的光景,便不在惦记。
我的学生时代、结婚生子一直是在这栋楼房,而且是跟着父母同住。到如今这栋房子已经有30余年了,楼房就像我父母,由年轻变成衰老的样子。近几年,林区棚户区改造,大片的平房拆迁,都盖起了楼房,这栋楼房虽然也进行了维修,可相对于那些雨后春笋般林立的新楼,它已然成为名副其实的老房了。
老房的破旧、狭小,没有物业管理让人感觉落魄。曾一度想过搬离,可是由于要照顾年迈有病的父亲却无法如愿,无可奈何倒不如顺其自然,如此慢慢地也就适应了。竟还渐渐喜欢了老房的清净与老户之间那份久远而温暖的情感。
父亲今年77岁,得病已经6年(半身不遂),母亲75岁,儿子上初中。这样的情况不但让我无法离开父母身边,而且还得常常在家帮助母亲照顾父亲,管理孩子日常起居。父亲有病加上年事已高,身体状况一年比一年差,什么事情都得有人代劳,起床睡觉,洗脸上厕所。他用的东西放置位置不但固定,而且歪了斜了都得喊人弄一下。父亲用惯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换掉的,何况房子……
每天跟父亲一起,在家的时间父亲一般都会叫我帮他做事,让母亲休息一下。六年中我偶尔也会觉得烦躁。父亲有时候用急促的语调把你从熟睡中喊醒,只是让你把放在他床上的衬衣拿开,每每如此你就会感觉有些……但我知道父亲不是个正常的人,他是个病人也是个老人。
父亲现在尤其严重的是他词不达意,以前我们还能轻易猜到他想干什么,要什么。他说“表”我知道是要手机等等……可是最近他却越来越离谱,他说要充电器,其实是遥控器。有一天他要洗澡,将洗澡盆说成“小本”。你听不懂他也会叹气,一脸的不高兴。我们只有将他用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展示给他,直到对了为止。他对曾经熟悉同事、邻居却记忆犹新,不知何时突然想起就急切地问某某人的情况,你告诉他了,一会他就会忘个精光,还要不停地问你。
父亲喜欢孩子,一会看不到孙子就问个不停,只要见到孙子回来了,他就好像一块石头落地,也没有更多的话语,只是看着呵呵地笑。尤其最近父亲知道我有了女朋友,更是铁树开花般喜出望外,每每问及此事都眉开眼笑的。有时候我也跟他开玩笑,说“人特好,善良,美丽”他又乐。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么多年过来,父亲的病也磨砺了我的性格。让我从一个经常跟朋友小聚的人变成了一个不爱出门的“老宅男”。照顾父亲我觉得我做得还不够好,但是对待父亲的态度上我一直都是耐心的,而且有时看到父亲每天凝望窗外那孤独的神情,禁不住鼻酸不已。虽然一个年轻力壮的人,没有奋斗,却独守父母,独守这栋老房,有时候略感失落。可是能让父母身边有儿,膝下有孙儿,对我也是一份沉甸甸的安慰。
当一份付出有了人性的价值,苦点也不觉了。有时想想也挺好,没有新房,没有月供的压力,没有不回家孩子便没人照顾的顾虑,有的是母亲时常问寻的电话、有的是回家后那份简单却温暖的饭菜、累了躺在父亲的大床上跟二老开几句玩笑,在美美的睡一小会,挺好。独守这栋老房,其实是独守那一份安逸,独守一份亲情,独守一份人轮。 □李振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