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初夏,山明水秀,是一个美丽而神奇的时节。记忆中的初夏尤其清亮动人,如清晨树叶一滴露珠滴落在我的心上。风是那么和煦,雨是那么缠绵。一切都是刚从春姑娘那里接手过来,依旧是蓬勃茁壮,生机盎然。
初夏时光,草木开始繁茂,谷物籽粒开始灌浆。走出家门,步入原野,那一坡坡、一山山、一洼洼、一溜溜的翠绿,如一种热切的情绪。田间地头、小菜园里到处都有正在辛勤劳作的农民,他们戴上斗笠,穿着蓝灰色的粗布衣服,腰间或别着镰刀,肩上或荷把锄头,参差错落点缀在翠绿色的田地间。田野里,刚插下的秧苗经几场雨水,挺直的腰杆,一行行翠绿的青苗站立在水田当中,像忠诚的士兵一样守护着这方热土。还要经过一段阳光和风雨,稻子就会抽穗了,农人心细,像照顾三四岁刚走稳还常跌跤的孩童一样,照料着蓬勃的庄稼。他们在稻田里掐着指头,看着天色,盼望着饱满的青绿带来秋实硕硕的丰收。
梅子雨如约而至,村野里的小河、溪水,越过褐黄的泥滩,一路欢腾轻盈地流淌,河边的人,则为水的丰盈而欣喜。小满时节的河流,既无枯旱时的丑陋,也无发洪水时的狂野,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刻,如丰腴的少妇,脂粉刚好把瑕疵掩盖,却无一丝浓抹的艳俗。所谓风调雨顺,大概就是这种恰到的好处,过犹不及的境界。
家家屋檐下一片雨,像挂着一道银帘。一颗颗银珠,滚进门槛里边来,钻入地下便不见了。母亲坐在锅灶边,火光把她的脸颊映得通红,灶台上冒出缕缕白白的雾气,粽子已经熟了,弥漫着诱人的清香。屋角那株栀子花,在雨中悄然开放了,洁白的花瓣上滚落着几滴雨珠,一丝细微的芬芳,隐隐可闻。
过几日,雨停了,明亮的眼光透过木格子窗,投影在地上、墙上,显得是那样的宁静。远处的山峰,清晰在目,偶然飘来一朵白云,像给山峰戴了顶白帽。近处是茶园,到处是葱绿,间或飞来几只白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停歇在田埂上,把那片绿色点缀得更加迷人。
初夏,繁荣是主旋律,没有哪一个季节能与之媲美。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绿肥红瘦”是这个时候最突出的特征。春生,秋收,冬藏,只有夏是豪情勃发,欣欣向荣的季节。秧青了,豆子结荚了,梅杏半黄了。黄莺深唱,杜鹃啼血,布谷催耕。柳浪闻莺,空山鸟语,雨巷燕啼,这也许是人世间最为难得的佳景。等到知了深深地唱着夏天的时候,这好戏才能收场!然而,初夏也有过些许的败残,山花谢了,春红残了,春小麦与金枇杷也人老珠黄了。落红处处,花儿香消,好不让人感慨。草木葳蕤,河水盈满,这就是初夏的味道吧。
再过些日子,天气逐渐热起来了,小孩们终于可以光着小屁股一个接一个扎着猛子撺进水里,捞鱼捉虾,互相追逐嬉戏,那童真无邪的笑声在溪边回荡。
□江初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