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密林,那株古松
深深密林。那株古松
显得格外伟岸苍劲
可它的腰,已经弯了
咳嗽声被阴坡的雪悄悄收拢
云要为它捶捶背,它谢绝了
它的表情还是那样安祥宁静
这个一辈子,只想每时每刻都把年轮长得
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罅隙的古松呀
这个一辈子,只想每分每秒都把绿荫抛洒
不乞求任何生灵叫好回报的古松呀
喧嚣的疾驰的风,轻轻停立在古松旁
聚精会神地品味着古松的老态龙钟
被山雀称为最美仙女的,长在不远处的
那株最年长的白桦,看着古松愈加心疼
不远处的山坡,一株株嫩生生的幼苗
拱破土皮儿嬉笑着像一群快乐的顽童
古松真想俯下身去,告诉子孙后辈
怎样挺直脊梁,去抗击三九严寒
怎样扎实根须,去完成终生使命
自己生命的路必须用心去走。
山神会忠实地记录好山中的历史
每一个故事,都格外鲜活生动
春笑
对早春天空上演的这场喜剧
那泓湖水那片山林是笑着接纳的:
一道道闪电,已化作湖中的游鱼
一阵阵的涟漪,五线谱般悠悠颤栗
黎明缀满嫩叶的露珠般悠悠颤栗
而被湖水轻洗也不忘生长的树根呀
正被游鱼热烈的亲吻,聆听到
一串串雷鸣已成为恢弘林涛的主旋律
这诺大的春天舞台,因为闪电与雷鸣
这一对来自天空的心心相印的兄弟
而新鲜而活泼呀,更引人无限遐想
那蕴藏的动魄情景,史诗般辉煌瑰丽
深情
那只始祖鸟隐憩在灌木丛
心头一震:它听到神奇的声音
它竟看到大自然之神
身披红披肩,挽着太阳神
悄悄漫步于那片白桦林
(它能感知大自然之神的存在
多少年来,却首次见到真身)
清风捎来娓娓絮语
那天籁之音,愈加清心销魂
温暖呵,有别于任何慰藉
从头顶,向天空肆意弥漫
从足下,向大地尽情延伸
关于人与大自然必须和谐相处
关于朵朵白云与丛丛树冠的温存
关于小草与昆虫的爱恋
关于月光与小松鼠的一往情深
关于缀满露珠的野花的惬意
关于一条蛇已怀有身孕,与那些树籽
那些草籽花籽呀,将一同期待
诞生于某一个黎明抑或黄昏
梦醒的灌木丛意会着始祖鸟的意会
有些许嫉妒,更多的是感慨与兴奋
它一声长啸,像呼唤像号角
便将那颤栗不息的感恩
传递给山野中众生万物的
愈加灵光闪烁的灵魂
圣境
还是不叫出那些树的名字吧
像一条碧绿的河水波飞浪涌
细瞧吧,枝条多鲜,叶片多嫩
手指一碰就要滴落水汁剔透晶莹
不该有蝶舞么?不该有蜂吟么?
不该有百鸟一阵胜似一阵的合鸣么?
不该有比霞光还娇艳的一朵朵红花么?
一切都熟睡的婴孩般安祥宁静
倏然,只见几只鹰
簇拥着一朵硕大的云
飘向那片红松林白桦林
那朵硕大的云,飘着落着,就幻化成
几只洁白如雪的小松鼠呀
那几只鹰,飘着落着,就幻化成
几只黝黑发亮的小松鼠呀
那眸子闪烁灵光,多么通透澄明
它们手拉手,漫步并痴恋于
隐藏着那么多奇闻趣事的
愈深愈绿的林中密密的草丛……
鸟儿幸福的昨夜今晨
鸟儿,在树巢里孵鸟蛋
昨夜,月光与星星的祝福
还未在耳边散去……
(连同小松鼠的目光,与泉水辉映
终于,将鸟儿的灵魂凝聚成
一颗硕大的璀璨的夜明珠)
而阳光,又附在它耳边
加重着深情厚谊
它因这无尽的幸福
而悄悄地流泪……
秋草之恋
草由绿变黄。秋风中
醉酒般摇摇晃晃
像产后疲惫的少妇
目光,充满些许忧伤
阳光落满草叶草茎,倏然间
草便睁不开眼帘,进入梦乡———
那昆虫隐在绿草中,对蛇的絮语
它听过,低吟浅唱
鸟儿对草丛中流淌的溪水的絮语
它听过,清脆嘹亮
月光星星潜入绿草的根须
去还原小松鼠隐藏的梦呓,真美
天籁之音!惊魂动魄,情深意长
那松脂的浓香,缠绕灵魂
蜂蜜般甘甜,天光般清亮
还有雨水的衷情,露珠的厚意
让草感到,这里就是它永久的故乡
这一切一切,都被谁
采撷到灵魂中悄悄贮藏
于今,它们已变成珍珠宝石?
已变成晶莹剔透的舍利?
如贮藏的千年佳酿
被风开启瓶盖,正散发出
香飘万里的浓浓酒香
这不是梦!而梦中的草此时微笑着
阳光的色泽花朵的色泽溢满心房
黑夜里
盲人的泪水在流淌。那一行行盲文
抒发着永远不屈服命运而呈现的力量
盲人的泪水,无声地诉说着无奈与忧伤
今夜,夜行人又伫立在这片红松林
萤火如灯,映着的树都挺直刚硬的脊梁
(猎人已将猎枪摔碎。那条瘸狼
曾被猎人猎枪击伤的狼王
竟对猎人投去温柔的目光)
月光,又见月光,多么皎洁明亮
月光,又见月光,多么宁静安祥
可那盲文,又在眼前摇晃
摇晃着曾经的无奈和忧伤
他忽然觉得:麻木的扭曲的灵魂
多么缺少滋润它的智性的光芒
其实,光明与他,真的很遥远很遥远
他却不敢去痛饮去品味那甜润的琼浆
而盲人,却是第一个拥抱光明的人。
盲人用灵魂浸润的光明,纯洁而又滚烫
盲人是光明的使者,光明的守护神
为推送光明迎接黎明,让每颗心
去传递爱的真诚爱的善良爱的芬芳
月光下,真的也分辨不出是谁的灵魂
已忍不住将一曲曲山歌轻轻哼唱……
千年难遇之夜
这里是何处?是谁的故乡?
天空本应闪烁清心销魂的星辰
而这一切却被黑暗遮掩。仿佛
身陷万丈深渊却要默默隐忍
究竟是谁的灵魂,痛楚的灵魂
被这片山野久久困顿?
风从远方来。他感到
风却也不再是昨日的熟识的风
一阵接一阵喃喃絮语,冷峻深沉:
“难道那片海,就因为一次海啸
将渔船掀翻而使一些人葬身海底
海从此便不再是海吗?难道海
便要因而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难道太阳便永远不要再照耀海
使海不再拥有哪怕一丝一缕的余温?”
这是谁的灵魂呀,愈加痛苦?
耳边不知捕捉到是谁恢弘的声音:
“谁能不犯错呢,而关键是灵魂
不能从此深陷黑暗冰冷着沉沦!”
云散。月光融融却仿佛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
那么令人胆战心惊,向灵魂悄悄逼近
灵魂在颤抖在嚎叫,勇敢地迎向手术刀
让它们彻底割除掉曾使灵魂迷失方向
一切的假丑恶吧,真实的人性灵魂
又将神奇地诞生在这个千年难遇之夜
焦急而又虔诚地等待并拥抱
山野又一个崭新的辉煌的日轮
山野心事
心情能不随阴云而阴郁么
阴云像巫师阴沉着诡秘的面容
闪电像刀一样割心,雷鸣
则像炼炉一般焚魂
那草那树那花那鸟已无退路呀
无处躲藏,何处寻觅新的路径?
雨如瀑如河如江如海呀
全身好像都被火烤着,好像
都被钢丝抽着,好像
都被钉子钉着……
可那心事,却愈发潮湿而欲发霉呀
身子仿佛压着一座大山摇摇欲坠
硬撑着似乎要消失的无影无踪
雨终于停止!
阳光,多么灿烂辉煌,天地澄明
那心事瞬间复原!愈聚愈浓
那草那树那花那鸟愈加激动
滚动而轰鸣着蜂蜜般甜润的心事
那愈加清晰愈加迫切的心事
一切即将来临,心如战鼓咚咚擂响
助推着这春与夏即将交接时的庄严与神圣
河岸上的红花
河岸上盛开的一朵花多鲜红
河岸上盛开的另一朵花愈加鲜红
霞光舞动彩裙向一朵朵花儿奔去
柳枝上的始祖鸟倾心于那灿烂笑容
河水流淌着多么清澈透明
河底隐藏的水草跳着太空舞如梦如幻
河水因鱼儿风儿泛起朵朵浪花而愈加汹涌
河岸上盛开的一朵朵红花呀
仿佛婴儿热恋母亲般热爱着这条河流
一朵朵红花坚信:自己已不再是自己
这条河流已悄悄融入自己的血脉心灵
河岸上一朵朵盛开得愈加鲜红的花儿呀
它们的内心,闪烁着一盏长明灯
也同样流淌着一条愈加澎湃的河流
被自己悄悄命名的河流,愈加流光溢彩
向着远方的远方,日夜奔流轰鸣……
一只死去的啄木鸟
(它刚刚倒在林间腐叶上,
瘦弱的身子多轻。双眸紧闭,
杂乱的羽毛失去光泽。嘴角还含着
一只即将风干的松毛虫,
森林一下子静下来。哪怕
落一枚松针,都能听清。)
“它是累死的!”这是多年后
那只依旧悲伤的老山鹰
对后生描述当时的情景
“它处处都在!”去静静凝视吧
那柳绿那花红。去静静聆听吧
那清溪的浅唱,那林涛的恢弘……
故园的味道
绿荫渐浓渐密。那片蜘蛛网
隐在浓荫里。已忙碌一天的那只蜘蛛
正在小憩。风不知何时凑到耳边
向它讲述着从远方的远方归来
一处处的神奇与壮丽
这祖祖辈辈都在此生息的故园呀
怎能不对她深深热爱呢
又想起早晨。那只硕大的黄色蜘蛛
梳理完黑色的细长的脚足便开始织网
织着织着,眼前却闪过它曾看到的野花
真美:那纹路,那色彩,那绚丽
怎么诞生的?是天神的杰作?
探究过多少次,至今还是个谜
这祖祖辈辈都在此生息的故园呀
怎能不对她深深挚爱呢
总看到一缕缕月光溜下天庭
与小松鼠到森林湖去洗浴
白天鹅野鸭也赶来凑热闹
狍子梅花鹿也赶来凑热闹
还有萤火虫和满湖撒欢的鱼
之后,返回树洞里。月光
讲着天上星星般多的奇闻趣事
之后,它们共眠。鼾声阵阵
应和着那株百余年老树的
带着浓烈松脂味的梦呓
而不远处的油黑的山地中
树籽花籽草籽即将萌生。
山风整夜整夜地守候在这里
期待着那美妙的神奇的时刻
已分别为它们起好乳名
去迎接鲜亮绯红的晨曦
这再熟悉不过的故园的味道呀
早已深深地凝聚在心里
圣夜
那只火狐溜出深深草丛
像一缕神秘莫测的风
它急呀。不能惊醒溪流中安眠的蛇群
不能惊醒树洞里做着美梦的小松鼠
轻轻穿过灌木丛。月光下的山野真静
就是那个夜晚。都已进入梦乡
红松白桦打着清溪似的鼾声
月亮挤破云层。月光手里握着什么
只有火狐未眠。它竟看到那情景
月光将天上的树种一颗颗洒落
便悄悄埋进那片黝黑发亮的土层
火狐急呀,加快轻盈的步履
它要见证崭新的生命如何萌生
歪的,必须轻轻地将它扶正
再培一些土。心才能安生
黎明。山林不该举办盛大舞会么
想到这,火狐便悄悄绽开笑容……
一只雄鹰的诞生过程
一个小小的影子哭着向上飞着
从万丈峭壁上狂泻的瀑布日夜轰鸣
还有罡风呢,正搅动一层层乌云
随之而来的闪电雷鸣又布成迷魂宫
一个小小的影子咬紧牙关继续向上飞着
零下50的寒流构成难熬的三九严冬
它不停地扇动愈加疼痛的翅膀
忽然,它隐约地看到一株古松伟岸的身影
那深扎入岩缝的根须竟比钢铁还要坚硬
在它心中,那株古松才是真正的英雄
一个小小的影子即将冲破一切艰难险阻
向上奋飞的欲望必将伴随它的终生
它早被万里苍穹接纳并称之为儿子
它有一个永远闪光的名字:雄鹰
白云,落满石塘林
已确信天上所有隐藏的白云显现汇聚
在那个黎明布满阿尔山神奇的石塘林
一万朵绝不止,一亿朵也不够呀
执意对应石海的千万种形象呀,白云
似乎欲挖掘其千万种脉络的根源呀,白云
而且还在神速发展中创新升华呀,白云
———
鸟看的目瞪口呆,小松鼠抖动长尾
眸子一秒钟竟眨动上万次空灵的眼神
偃松枝条缀满昨夜星星与野菊的对话
石兔一声长鸣:它独有的天籁似的鸟音
露珠通透着野百合、柳兰、马莲花的心事
还原被月光热恋后多梦的五彩缤纷
三叶草鹿蹄草渗出嫩绿的一缕缕液汁
蚂蚱、蚂蚁、昆虫依旧品味所有拔节的声音
狼毒花窃喜:金老梅与银老梅拉着手
这一对恩爱千年的老夫妻仍然不弃不分
水蜘蛛刚钻出石塘深洞眼含泪水
那布满石塘深处的暗河湍急水深
奇光如灯如炬如月如日照亮其间
飘忽不定的猩红巨蛇龙般长吟
河岸上奇异高大的绿草中开满奇花
从花蕊中飞出奇异的生灵宛若彩云
谁的目光如闪电谈笑风生是神是仙?
朝夕升腾的湿润使石塘林愈加清新
这愈汇聚愈绸密洁白的云营造着意境
加速着石塘林愈加厚重的诗意胸襟:
用凉爽,湿润,惬意,快乐,是否能呈现主题?
用天真,纯净,超脱,神逸,是否能抵达中心?
倏然,一道霞光从这意境中心喷薄而出映透白云
似佛光万道,愈加契合着石塘林的博大精深
石上,开朵小红花
一方青石,仿佛月光冲洗过九万次般洁净
阳光似乎为它着迷:石里似有兽虫浮动
风屏住呼吸:它隐见坐禅者长恋于此
已千年!头颅山般沉稳于晨雾之中
一朵小红花,那夜被星星抚照后突然盛开
一朵小红花,把夜照亮,像熊熊火苗,像秋天
□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