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南方开始忙忙碌碌迎接春天时,大兴安岭仍是一片冰天雪地。林区人之所以能不慌不忙从容地等待春天,是因为那河边的柳梢正在由暗红变为绯红,在雪白的冰河之畔如桃花成阵,晚霞飞落,早早地为大兴安岭送来了春天的讯息。
河边红彤彤的柳树学名叫“钻天柳”,又叫“红毛柳”,是大兴安岭特有的珍贵护堤树种,这种柳树喜欢砂砾土壤,耐寒瘠,特别容易成活。钻天柳成排成簇的生长在河边,有的枝干虬曲如龙,有的高大挺拔,枝条团团簇簇的聚在头顶,没有贺知章《咏柳》中说的“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柔软,也没有刘禹锡《杨柳枝》中“御陌青门拂地垂,千条金缕万条丝”的妩媚。柳树成行成片地长在河流两侧,早春三月,柳树冠连绵数十里红艳艳的无边无际,为大兴安岭上千条冰河画上最有特色的丹色晕染。
早春的林区还很冷,有时会有极其缓慢的升温,时不时有寒潮反扑回来,河里的冰化一点,再冻一层,虽有严酷的气候考验,柳树却能淡定从容地将树梢的红色一点点“变”出来,一转眼,红色的柳梢上开出了柳花(俗称毛毛狗),白白的小绒球绽放在红色的枝条之上,和远山的残雪、树下的河冰相映,像点点白雪自天边飘落,又如朵朵白梅凌寒绽放。江南的梅花是红梅映雪,大兴安岭的柳树则是红枝白花,一样的色彩和谐跳跃,一样的赏心悦目。江南的梅雪可入诗,可入画,赞美者追随者无数,林区红柳的这份美却多了一份坚毅,多了一份娴静,多了一份灵魂深处的铁骨铮铮。
以往,在林区人的眼中,柳树是“不成才”的杂树,平时除了手巧的人折一些红色枝条编成筐子之外,人们还会因为柳树的木质坚硬,锯成菜板在厨房使用。但是不管人们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柳树随着季节红了又绿,默默的守护在每一条大小河边。
如果说大兴安岭的松树是伟岸的务林男子汉,那早早就报春的柳树就是坚韧的务林人媳妇。那一排排、一片片守护着大兴安岭千百条河流,一路欢歌到海的柳树,在千山万壑阳刚的松树之间,增添了春天的色彩和女性的温柔。
开发建设大兴安岭初期,许许多多的务林人媳妇像柳树种子一样,在寒冷艰苦的林区安了家。让那些为祖国建设爬冰卧雪的务林人带着建设祖国的豪情,为林区做贡献,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当时物资紧缺,人们住的是“板夹泥”房子,吃的是玉米面,无数个平凡艰苦的日日夜夜,随着流逝的岁月成为了记忆。务林人的媳妇们不知不觉中皱缩了俊俏的脸,佝偻了挺拔的腰,成了妈妈、奶奶,甚至很多人已经长眠在了这远离繁华的青山碧水之间,用一生的时间完成了对这片热土最长久的守候。她们的记忆里有丈夫开发建设大兴安岭的光荣,有孩子逐渐长大飞出林区的成长故事,却很少有她们自己。她们不知道,自己的点点滴滴已经成了留在大山深处的青春故事,就像那些河边的柳树一样,为大兴安岭的雄浑增添了柔美和温馨。大兴安岭也因为有了她们,拥有了火热开发建设的场面,更有了大山深处幸福的家园。
□杜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