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南方的人,如果不到北方来看雪,那就体验不到冬的豪情;而生活在北方的人,冬季如果不到深山老林里转转,那就领略不到冰雪的神韵。于是,我们几个沉闷了一冬的朋友相约去山上走走,顺便透口气。
此时的南方正是迎春花开满眼芳菲,可北方的山野依旧还有冬的寂寥。雪把大地上的一切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偶有露出籍籍无名的花草,仍在冬的留白里顽强站立,固执地展示秋天的果实,那一簇簇、一串串籽实饱满的草籽,那一粒粒猩红或紫黑色的野果,是留给春的信物。
我们清脆的踏雪声打破了山林的宁静。“啾、啾、啾”,一串声音从树上传来,寻遍了周围的大树,却没有看到鸟儿的身影。继续前行,鸟声远了,进而没了声音。恍惚间,一只鸟从一棵树上无声地飞到另一棵树上,还没来得及看清并拍摄到“真面目”,就隐在高高的树梢上了。
“咯吱咯吱”,踏着积雪,沿着波浪般的栈道继续往里走,寂静的林子传来“笃笃笃”敲击树干的声音,十分清晰,那节奏,就像报务员在发电报。当我循着声音要一探究竟时,舟儿制止了我:“嘘———别进去,这是啄木鸟在树干上找虫子呢!”原来,这是在给远方的候鸟发电报,告诉它们:春将至,速归。
阴郁的天突然晴朗起来,阳光从天空照进森林,樟子松林立即明亮起来,棕色的树干和黛色的针叶清晰可见,呈现出不同的造型。在距离树根一米左右处弯成一把弓的,我赋予它“只识弯弓射大雕”的寓意,舟儿却说“弯是弓直是松”;在离地面二三米高处的一个树干上并排生出两根树干,我解读为“在地愿做连理枝”,舟儿解读为“互不干扰”;还有一棵光秃秃的枯立木梢头是一对羊角,我起名“问世间情为何物”,舟儿起名“向天再借五百年”。
在一棵树干粗大枝繁叶茂的樟子松树上,一个鸟巢吸引了我们的目光,它建在四五米高处,几根粗壮的树枝像手掌一样稳稳地托举着鸟巢,仔细观察那巢穴,边缘竟有几根灰黑色的羽毛在抖动,猜想那是鸟的尾翼,虽然未见到鸟,我们却也觉得欢喜。
沿着栈道向密林深处走去,舟儿一边踏雪一边大声唱起来:太阳出来啰喂,喜洋洋啰……歌声回荡在森林中,震落了树梢上的雪花。“啊———”我张嘴对着广袤寂静的山林大喊几声,把积压在胸中的郁闷散尽,告诉自己:有些美好,需要在寒霜中沉淀。
在接近山坡的林缘,还有一些几十厘米高的树墩,树墩横截面上落满了雪,像是戴上了一顶顶丰满圆润的白帽子,远远看去,真像一个个大蘑菇,让人觉得这森林,更像一个童话王国。
抬头向上望去,山巅上有几棵桦树,它们披挂着毛茸茸的霜雪,映衬着蓝莹莹的天空,宛如琼树银花,是那样清秀雅致。我们不顾积雪没过膝盖,不顾山高坡陡,气喘吁吁爬上山去,仔细欣赏美丽的雾凇。
我们徘徊在山岗时,发现了雪地上有很多动物足印,从森林里延伸到山坡上,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深有浅,根据足印的形状和分布情况,看得出山林中活跃着不同种类的动物。站在山岗上,情不自禁回转身俯瞰山下,公路、树木、草地、湖泊、远处的山峰都笼罩在雪雾中,像是画家在洁白的纸上随手勾勒的一幅幅水墨画,一切都美妙得让人沉默。
一阵山风从远处吹来,掠过树梢拂在脸上,竟不似冬天的风那么硬。天顷刻间暗了下来,有雪花轻盈落下。下雪了,雪花很大,曼妙的春雪正穿树飞花,她写意的画笔,把沉淀的情感深入大地,我仿佛听到了雪覆盖下小草幸福生长的声音。(钟寿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