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烂漫”来形容“山花”再也恰当不过了。
大兴安岭之春,总是跋山涉水,坎坎坷坷,曲曲折折,一脚深一脚浅,姗姗来迟。
这里没有阳春三月。
每逢五月,杨柳绽开媚眼,吐出思绪,山花的叶芽缓缓探出触角,紧紧铺贴地面,隐蔽于淡绿的绒毯中。天色晴朗则伸出叶茎抚摸阳光,山风轻拂则舒展腰肢翩然起舞。山花宛如含羞的少女慢慢袒露头角,渐渐掀起绿纱巾,方绽开美貌姿容。
每当信步山里林间,山花则映入眼帘,芬芳则迎面扑来。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珍珠玛瑙镶嵌山前林下,千姿百态的珊瑚盘根错节林海山岩。一眼望去满山遍野,让人心旷神怡,目不暇接。
初春于山林北麓气喘吁吁地爬山而至,正值乍暖还寒时节,山花绽放最早的莫过于映山红了。当残雪未尽,松桦乍绿,“映山红”来不及吐叶,竟如干枝梅,把一冬的心血霎时绽放,大有不畏世俗的胆识啊。
映山红盛开时节,正当山林未披绿装,远远望去,满山遍野竟如灿烂的云霞,让人对“花海”二字的涵义就不言而喻了。
大兴安岭之花并非让人赏心悦目而已,大多可采撷,晾晒,炮制为药为茶,更具其特色也。如芍药、金莲、草参等山花为中药,尤其黄芪补养气血功效可与人参相比,不分高低上下也。又如金莲、杜鹃、刺玫、黄芪等山花又可入茶,沸水沏之,花瓣绽放如初,色彩夺目,清香飘逸,饮之细细品味则沁人肺腑,尤有健身提神之功效。
江南四季如春,鲜花绚丽多姿,屡屡不衰,可谓花的世界,但大兴安岭独具一格的山花,让江南感叹莫及,乃为“霜花”也。
小时候我尤喜爱霜花,每当清晨就站在玻璃窗前,欣赏一幅幅神奇。有洛阳的牡丹,有兴安的杜鹃,景致分不清冬天春天,雕栏玉砌,曲廊深院,苏杭园林,敦煌飞天,巧夺天工,百姿千态,竟在一夜之间。明晨,又惊叹,气象万千。
玻璃窗前观霜花,仅平面耳,假若清晨于院落之中或道路之上,可观赏立体之霜花,当旭日收拾烟雾,霜花似晶莹的星辰闪烁眼睛,霜花如心灵袒露深情,我爱霜花。
20世纪60年代初在小九亚林场集材段检尺,一天段长邀我登山观花,当时我暗暗笑他神经质,冬天何来花儿?便不动声色随行登山,让其不攻自破。
原来,冬天也有花儿。
当登上极顶,山岭起伏,银装素裹,无边际的玉树银花尽收眼底。远远望去,每座山峰如枚枚花瓣,层层叠叠,组合成偌大的花朵,盛开于大千世界,晶莹剔透,皎洁无瑕。此时,我则想起唐朝诗人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的佳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诗人以奇特的比喻,丰富的想象,使我既感到充满寒意,而又感到春意盎然。
我爱山花,又爱霜花,更爱雪花。
山花赋予烂漫,霜花赋予神奇,雪花赋予想象。
鲜花,霜花,雪花虽季节色彩不同,但皆属于山花之范畴,皆生发于大兴安岭人粗犷坦荡之心灵。(姜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