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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信,山高水长

朱容颉
2025-03-28
1915

任凤杰


    “不能释怀的,将是你永远的黑暗,人应该勇于向内,把自己拉出深渊。”著名作家麦家新书《人间信》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关于亲情和自我救赎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富春江边双家村,时间线从日本侵华战争至改革开放,跨越半个多世纪。“我”(蒋富春)的父亲(蒋德贵)由于是家中独子,且幼时体弱多病而被奶奶娇纵,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对家庭没有责任心,成家后更是嗜赌成性,锒铛入狱。故事的矛盾随着作者的叙述逐步加强,故事高潮发生在奶奶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而离家出走,“我”与父亲决裂,父亲因被“我”告发而被抓,母亲把“我”打出家门,“我”脱离家庭后参军、提干、成家,家乡成了回不去的地方。事业上的成功并未让“我”忘记过去,刻意的回避反而加深了对亲人的思念。离家后只有小妹与“我”保持书信联系,而母亲始终不肯原谅这个告发父亲的“逆子”,不许“我”回家。父亲出狱后因忍受不了劳动的辛苦离家去了日本,投靠他被抓壮丁时救过的一个日本人,后在日本去世。“我”在妻子的鼓励和小妹的帮助下与母亲和解,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奶奶,完成了回归。


      小说没有序言,开篇就是以一个花季少女———“我”的小姑,父亲的孪生妹妹上吊用的绳子来渲染气氛,引出人物,小姑的死又隐含着对父亲行为的影响,侧面反映了旧社会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也让读者对这个家庭充满了好奇。


      和作者以往的小说不同,《人间信》情节没有太大的起伏,一条主线像一条河流沿着时间的走向平铺直叙,贯穿始终。只在“我”告发父亲后改用第三人称叙述脱离家庭后的“我”,除了叙事的需要外,更像是深刻的自我剖析。小说读来让人心情沉重,随着作者的叙述感受主人公的无奈、困顿、幽愤、责怪、挣扎和忏悔,也能感受到作者在写作时的痛苦与纠结。创作时,作者深居简出,隐身山水,是在寺庙中完成的写作。“这是一本从我心底喊出来的书。我想掂量人性里的一些东西,和读者分享在挣扎中站起来的勇气。”麦家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标记和命运轨迹,每一个人也都会有不可言说的过往。这个故事表达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悲伤,更是在揭示那个年代的伤痛。他在书的最后一部分引用洛尔·阿德勒《谈话录》中的话“我的生活存在一系列错误,至少是缺憾。”来说明这是一本写给自己的也是写给一个时代的书。


      故事带有深刻的批判思想,对父权社会的批判,对传统女性三从四德的批判。“父亲本来没压好型,易变形,终是被他定了型,定成一个次品、赝品、废品”。父亲之所以没有走上正途,除了自身原因外,奶奶的溺爱娇纵、母亲的顺从包容也是父亲不成器的主要原因。传统的思想让女性在社会家庭中排从属地位,但当家庭出现危机时,女性则会显露出果敢坚忍的一面。爷爷过世后,正是奶奶的操劳和管束,才使得当时的父亲没有滑得太远;母亲则对这样的“潦坯”父亲自始至终充满了感情,父亲坐牢期间,母亲与小妹离家来到监狱附近,依靠洗衣等了父亲八年,然而换来的却是父亲受不了辛苦离家出走,最后客死异乡。即便如此,母亲仍依旧维护着父亲“他千错万错总没有讨第二个老婆,我不哭谁哭?”书中的女性就像一簇簇顽强生长的野花,作者对他们极具赞美之情。“我爱你健美的肌肉,更爱你丑陋的伤疤,因为你的肌肉是从伤疤上长出来的”妻子的鼓励让“我”有了勇气。奶奶、外婆、母亲、二妹、小妹、蒋琴声、师太张桂芝,还有始终没有透露姓名“我”的妻子,这些女性正是温暖“我”、引导“我”完成自我救赎的因素。


      阿德勒曾说:“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现代社会都在强调原生家庭对于人生成长的影响,尤其强调父亲在家庭中要担当的责任。无论是网络上还是身边都可以听到、看到一些典型案例,以及一些女性因丈夫在家庭和孩子教育方面不作为的抱怨。而作者正是要通过这样的故事告诫、警醒人们,父亲在家庭中的重要性。


      小说语言简洁、直白,擅用修辞和短句,仔细品读像一粒粒掷地有声的雨珠,有跳跃之感,真可谓“大珠小珠落玉盘”。用“冒尖在杂草丛中,大张旗鼓,喧哗的很,颇有鹤立鸡群地拔萃。”“生长在高山崖壁间,幽静在草丛中,敛容屏气、低眉顺眼,要你灵着鼻子去寻、壮着胆子去挖……”形容小姑的美;用“燕子来了,剪着翅,衔着泥,在我家屋檐下筑屋、下蛋、孵出小燕子,叽叽叽”形容时间;用“小家伙的屎尿擦亮了我们生锈多年的母子情,母子情深的记忆从昏睡中苏醒,温软的微风越吹越暖”形容与母亲和解后的感受。


      信,释义为诚实、不欺骗,确实、真实的意思。人间信,又是哪一种呢?应该都包含吧。麦家在解释书名时说:“‘信’有两层意思,一是往事如信;二是人间信,信人间。”当今社会信任危机,诚信已成了奢侈品。小说也是在向人们发出呼唤,希望相互信任的社会关系再重回人间。人间有苦难,但依旧值得相信。这既是一种希望,更是一种勇气。沉沦封闭自己或者随波逐浪是很容易做到的事,但坚守自己的初心是需要顽强的毅力支撑。加缪曾说:“真正的救赎,不是厮杀后的胜利,而是能在苦难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好的文学不仅仅是向外的游走,更应该是向内的奔赴,与心灵对话,在一次次挣扎中挖掘生命的本真。我想,麦家做到了。


      人间有信,天高水长。博尔赫斯用诗告诉我们“生活是苦难的,我又划着我的断桨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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