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振宇
“摇篮,摇篮, 轻轻地摇啊,额吉,额吉,就在我身旁……”朋友,你喜欢蒙古族的民歌吗?我爱听那旋律如山间泉水一般欢快流淌的《黄彪马》,也爱听那深沉、如泣如诉的《嘎达梅林》……
我小时候是个胆小自卑的孩子,不爱说话,但却喜欢唱歌,我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轻轻哼唱喜欢的歌曲。9岁那年,我第一次跟着母亲来到草原,在呼伦贝尔草原的深处,母亲领着我来到一座坟前,让我跪下朝坟头拜了几拜,然后起身,全程母亲都不言语。站了一会儿,她拉起了我,开始往外走,我很纳闷,弱弱地问了一句:“这坟里埋的是谁?”母亲却不答话只是领我向前走,我心生不悦,却也不敢多言。我们沉默地走着,走到一处开阔绵延之处,我终于见到了那片“海”,满眼绿草,连接天地。
蓦地,耳边传来一曲悠长的蒙古长调,那歌声仿佛来自天际,悠扬舒缓、气息绵长。这一刻,年仅9岁的我,竟听得痴住了。闭上眼,我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在草原上,二三草木在落日的余晖里跳起古老的舞蹈,并发出几声爆响,那是生命之音,那是生长之音,进而离开地表,缓缓向上升腾,我的灵魂彻底被迷醉了,感觉来到了天上……随后的事我已记不太清,唯记得母亲的侧脸在歌声里面无表情又带些悲凉。此去经年,草原早已淡出了我的视线,但那歌声总让我惦念,追问母亲当年听到的长调曲名,母亲才告诉我,那歌名叫《乃林呼和》。
最近几天提及草原歌曲,也属一次偶然。我长大后身体不好,不能长期工作,迫不得已,从自己喜欢的一线城市,回到老家。前些天我又卧病在床,同事来送文件,闲聊了几句,“这几天有首蒙古歌曲巨火,你听听看。”我点开手机,歌声一响,我就愣住了,那分明是一曲长调,刹那间,我仿佛又站在了母亲曾带我去过的那片草原。一曲长调,唱满我的人生,自儿时起,至今难消。
朋友不知道是何时走的,我却无法平静,想到母亲,我总觉得心酸。父亲在我28岁那年就去世了,如今我已31岁,因为身体不好,反而还要拖累母亲。母亲年轻时受过不少苦,如今却只与我相依为命,想到这里 ,我有点儿失去控制,泪如雨下。
今年五月初的一天,我来到了海拉尔,父亲去世时留下海拉尔的一套楼房,如今租了出去,我回来办理一些交接手续,顺便而行之。当日下午,我迫不及待地来到魂牵梦绕的草原。我漫无目的的游走着,直至被一阵琴音惊醒,这是我与草原的缘之声,再次听见马头琴与儿时的感觉却不一样了,那调子悠长而又雄混,急始而来、呼啸而去。不远处的草坡前,一位蒙古族老人盘坐在夕阳下,他紧闭双眼,戴着一顶有些破旧的毡帽,低沉吟吼着呼麦,这是草原上的最纯之音,一人吟唱而天地合之,那声音瑟瑟沙哑却又大气磅礴。马背上的民族自古便与这天、这地结下盟约。牧民都是豪气冲天的汉子,他们跃上马背要饮酒,跳下马背便放歌。歌与酒、马背与蒙古包,都是他们沟通自然的方式,是他们思考人生的方式。那一曲长调一直在天边回响,至今未断。站在草原上,我也有了蒙古族人的豪情,情不自禁放歌一曲。那长长的调子,与混厚的呼麦相合,连起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