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康红
小时候过年,跟穿新衣服、吃好吃的相比,还有一样让人期待的事——贴年画。现在想来,每到过年贴年画是一件颇有仪式感的、颇让人激动的事。
年画是家里人年前从小镇上那个较大的商店里买回来的。每年,小镇上的商店都会上一些年画。记得有一次,我受宠若惊地跟着大人到镇上的商店买年画,终于可以去挑选自己喜欢的年画,一路激动不已。在商店高高的柜台后面,一张张年画样品被挂起来,足有十几种。年画的卖品一沓一沓地摆在柜台的案板上。你要哪张年画,用手一指,第几张、第几张,售货员熟悉地从下面那一沓沓年画中抽出来,迅速卷成一个纸筒。按照上面的标价开好票,交给你去交款,回来把小票给他,他再把卷好的纸筒递给你。能有机会跟着大人一起去挑年画那当然是高兴的事,孩子们围着年画跟前,兴奋地跑来跑去,看到哪个喜欢的年画沓薄了,就更加着急。一个劲儿央求大人快点儿快点儿。柜台前人多,在售货员的催促下选得要快,常常容不得你去好好挑。中意的被前面的人选走,到你这没有了,只能眼巴巴地遗憾了。
但大多时候,是没有机会跟着大人去选的,买回来哪张贴哪张。哪张都是好的。我家大小屋的后墙是固定贴年画的地方。大屋四张,小屋两张。年画挂在墙上,是供大伙观赏的,但不知我们姐几个怎么开的头,年画也要分出你的我的。所以,每当家长把年画买回来,不自觉地开始分出归属。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所以最漂亮、最喜庆或者有小孩子图案的年画往往就是我的。
贴年画的时间一般是腊月二十九或者腊月三十。上一年的年画早在刷墙之前就摘了下去,此时,雪白的墙上虚位以待新春的喜庆。要贴年画了,着实让人兴奋,虽然偷偷打开纸卷多少次了,但始终看不够。
一年才贴一次的年画,需贴得方正,不能歪斜。贴年画前,要把几张年画分好,大概排好位置。贴的时候要几个人分工合作,抹浆糊的、把着按着的,还有站在远处看好高低左右位置的。我就常是那个看高低左右的人,看着哥哥姐姐在炕上忙活,我则站在地上,煞有介事地指挥着,高了、低了……简单地往墙上贴年画,显得很平常,为了让年画更美观,要在年画的四角上粘上小花就更完美了,我说的“仪式感”就表现在这里。
各家各户的年画贴起来以后,上你家看年画,上他家看年画就成了孩子们过年的一项活动。每到一家,趴在炕沿上,指手画脚。“你看,那个小孩儿真胖!”“你看,这个是某某电影……”。杨柳青年画是最简单和最喜庆的,一个胖小子抱着大鲤鱼的那张最经典了,过年去别人家看年画,是小时候的“文化盛事”。
年画中有许多故事。记得有一年到镇里舅舅家过年,他家墙上贴着的年画有“白蛇传”“苏武牧羊”,便好奇地问在学校当老师的舅妈,舅母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起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以及苏武为什么在寒冷的冬季放羊。那是我最早接触到的神话故事,看着画面听故事如醉如痴,思绪纷飞,充满想象,也让我对舅母充满了崇拜。无意间,她成了我接触历史和文化的启蒙老师。
一张张年画,让人浮想联翩,一张张年画,一看就是一年,一张张年画,印刻在记忆中,成了美好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