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彬彬

      武汉，原本是一个陌生的符号，记忆中除了“天堑变通途”的长江大桥和承载了千载悠悠白云的黄鹤楼之外，只有那芳草萋萋的鹦鹉洲了，当它终于变成我生命中的高频词是缘于女儿的高考。

      我从来没有想到考试结束并不意味着这场战争的胜利：等候成绩、填报志愿……紧绷的心情终不能完全放松。女儿的选择是武汉大学法律专业，填报志愿的场面很紧张，但她终没有如愿。其实也早有心理准备，因为名额少，法律专业对于我们这个地区的录取分数比中国政法还要高许多。于是，启用第二方案——选修汉语言文学专业，女儿喜文，本来就想一边学法律、一边兼修一门与文学相关的专业，作为一所实力雄厚的综合性大学，武大很适合她。

      八月，去送女儿上学。

      这里的绿植有着酷炫的叶，大片大片地盛放在阳光下。这里热，但并不炽，空气中流动着水气，像极了北方的汗蒸室，浑身浸润这暖意之中，各种痛与紧绷感瞬间消逝，说不出的舒适与惬意。听说女儿要去武汉上大学，许多亲友一边祝贺，一边担忧：太热了，孩子能受得了吗？此时此刻，我这被北国风霜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肌骨，对于他们避恐不及的“火炉”生出莫名的爱。这种爱与日俱增，只因那里有我最牵挂的人。从此，我关注那里的天气预报，所有相关的词汇都能触动我的神经，热干面、军运会、樱花……

      没有预料的是，如今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流动的不仅仅是眷恋与柔情，是由酸楚、悲痛、豪迈所交织成的难以用语言所描绘的情感。这场灾难，令人猝不及防。

      一个社区的来电，详细询问了女儿归程的相关信息。之前，对于武汉的疫情略有耳闻，却没有太过上心。她刚回来时，返乡的兴奋还没有完全消褪，整天绞尽脑汁地琢磨该是吃涮羊肉、烤羊肉，还是红烧羊肉？看着她活蹦乱跳，我有些小庆幸。接踵而来的种种数据与文件，让隐隐的不安日日加重。武汉，那座美丽、热辣的城，你还好吗？
 
      女儿的室友小乐的家在武汉，最初，她和家人们也没有意识到疫情的严峻，并不困扰，女儿依然会收到小乐那些脑洞大开的笑话段子。之后，嘻笑如旧，却多了些苦中作乐的味道。“所有的肉都吃光了，蔬菜也只剩下萝卜了，不过还能将就，非常时刻，能不出去就不出去……过年囤的零食都吃光了，剩下几根火腿，还被宠物猫点点蹂躏了三根……现在，家人都足不出户，在医院工作的母亲每天都要上班，顺便买些菜……疫情越来越严重了，每个单元楼里都有人被传染……”

      “妈妈，小乐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话？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呀，她常在线，每次回复都超不过十分钟的。”女儿从她的房间走了出来，有些忧心忡忡。我的心一沉，竭力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她在忙，没看到呗！” “回了，回了！她刚刚在洗澡！”

      与幸运的她们相比，一位大二的学姐时运似乎有些乖蹇。她很优秀，在校图书馆兼职，本打算乘23日下午的火车返乡，车票早订好了。一觉醒来，得知自凌晨开始封城，她的第一感觉很戏剧性。之后，慢慢适应了这种“居舍隔离”的生活，饭有人送到宿舍楼下，微信通知去取，有时舍管阿姨还会贴心地加一份自制的小菜。每天读书、去天台锻炼……

      作为新媒体的成员，女儿和她的小伙伴们还担负着向团委公众号写稿的任务。这个大二的学姐，就是她们本期的采访对象，女儿是流着泪读完学姐发表在QQ空间的日记的。“没能回家过年，收到的压岁钱多了许多呢！”文字并不孤单、哀怨，却有着打动人心的力量。

     因为懂得，所以悲悯。年龄、境遇相仿的她们可以彼此触动。

      因为懂得，所以珍惜。每日清晨，我总是一边听着新闻播报，一边准备早餐，但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有关于医护人员的话题，不敢听，不敢看，怕模糊了双眼。但终究不可避免的是关于援助、关于隔离这些音讯，泪腺酸胀、内心激荡。有了这样强大的祖国，有了这样凝聚人心、一呼百应的力量，有了这些可敬可亲、无私无畏的人，我们又何需焦虑和恐慌呢？

     身处顺境的我们对于生活更多的是高期待后的失落与不满、挑剔、怨怼，而逆境，却让我们容易放低自我，去体味、感受人间冷暖。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这场人类共同的灾难，让我们看到是生命中最温暖的画面。

     “因为疫情，我们无法归珈，也错过了2020年的樱花……我们以为的错过其实也在转化为深刻的记忆。” 女儿学校的网课已经开始了。“经历一些事，经历过生死，你们会对生命有更多的感悟，作为学文学的你们，会在思想和文字上有更多的成长……”一个平缓柔和的声音穿越万里，清晰地响在耳畔，触动了我的心，这本就是一直想对女儿说，却没有说出的话，而此时此刻，恰好。 我一边轻手蹑脚地做着家务，一边愉快地蹭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