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海涛
极寒的大兴安岭有许多取暖方式,比如火炕、火墙,能够燃热它们的就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物件——火炉子。一个小小的火炉子,承载了林区几代人童年的记忆。
儿时在林场生活,母亲每天早晨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铁壶放在铁炉子上,待水烧开后倒进大大小小的暖壶里,以备一家人饮用,接着便是准备简单的早餐,吃过早餐,父亲便去山上伐木。到了晚间,母亲在火炉前忙碌地准备着晚餐,火炉中干柴燃得正烈,焖锅中蒸着松软可口的发糕。发糕出锅后,母亲用白线把发糕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块状,捡拾在面盆中,这样主食就备好了。接着母亲将特大号的马勺(炒锅)拿出来,架在火炉上,倒少许油,把早已切好的卜留克丝倒进锅里迅速翻炒,等卜留克炒熟一上桌,我们姐弟六人便人手一块儿发糕比着赛吃起来。劳累了一天的父亲则不缓不急地拿出他最心爱的地瓜懵(烈性散酒),倒进一个不大不小的白瓷缸里,放在尚温的炉盖子上加热,然后一边就着发糕和卜留克丝慢慢品尝着那烈酒的辛辣,一边眯缝着眼看着我们姐弟六人可笑的吃相。母亲看到我们吃得香甜,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们一家人在这红彤彤的炉火前,尽情享受着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家”这个简单而富有蕴意的概念便在这燃着火苗的火炉前得到最好的诠释,乐中有苦,苦中又带着乐……
大兴安岭的冬天是极其寒冷的,可当我们走进房间看到燃烧的火炉时,心却瞬间热了,它所承载的不仅是一日三餐和驱走极寒,更是寻常林家一种精神上的寄托,一种灵魂上的皈依。对林业子弟来说,谁没有有关火炉的记忆?还记得和小伙伴一起用铁丝把毛葱穿成串放在火炉上烤吗?还记得大家一起拿着粉条往炉膛里放吗?
那毛葱和粉条被火苗烤得滋滋啦啦地响,散发出阵阵焦香。烤熟后我和小伙伴们不顾烫手急忙抓起拼命往嘴里塞,像是怕别人抢食一般,现在每每想起这幕我都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有时我们也会围坐在炉台边,把几个土豆切成片儿,放在炉盖子上烤,或将整个土豆埋在即将燃尽的灰烬之中烧。熟而不焦的土豆颜色煞是好看,回想起来,那时烤制的土豆片真是无比的绵软甘甜,可比现在的烤肉好吃百倍。
林区的火炉有两种,一种用来烧饭,一种用来取暖。烧饭的炉子用土坯垒成,上置一口大锅;取暖用的炉子,被卧在墙内,与火墙连为一体,燃烧时火焰可直接进入火墙,取暖效果更好。搭建方法也非常简单,早期用土坯垒制,外面用泥抹平,后来用红砖砌就,外用水泥砂浆抹平。20世纪80年代以后,这种炉子开始讲究造型和外部装饰,炉子上常常会搭有漂亮的灶台,用白色瓷砖或者镀锌铁皮装饰起来,看上去整洁美观。
现在人们大多搬到楼房居住,家家用上了燃气灶,火炉逐渐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然而,我却时常想念林场那灶膛中红彤彤的炉火,怀念那一去不复返的光阴和关于林场生活的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