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雪莉
我喜欢老照片,在云淡风轻的日子里,翻开珍藏的影集,拂去老照片上的浮尘,细细观赏每一张照片,回忆、亲近过去的时光,感受亲情的可贵和时代的变迁,是一件庄重的事。
每一张老照片都是岁月的见证,对我来说独一无二,因为照片上的人是我喜欢或热爱的人。翻开影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姥姥的照片。姥姥家境贫寒,直到快七十岁了,才在儿女的“怂恿”下照了一张相。照片中姥姥戴着黑色绒布帽子,穿着老式斜襟衣服,慈祥地微笑着,饱经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犹如老树的年轮。妈妈摩挲着姥姥的照片,眼泪汪汪地说:因为姥爷在她很小时就过世了,姥姥一个人忙着务农,把五个子女抚养成人,日子极其艰辛,所以没舍得乱花一分钱。现在姥姥在山东老家种地养活自己,总是惦记儿女,每当秋收时,都把地里的花生一粒粒剥好,挑最大的给儿女们邮寄,三十多年每年都不间断。姥姥没念过书、不认识字,她常常走到村头,站在路口盼邮差,等儿女们的信件,盼望儿女们来看她,陪她说说话。
影集中尺寸最大的黑白照片,是爷爷、奶奶的合影。虽然爷爷、奶奶拍照时四十多岁了,当时家里有八个子女在读书,生活条件不好,但爷爷清瘦俊朗,奶奶清秀婉约,眉目间满溢着乐观开朗的态度。我很遗憾,自己跟爷爷、奶奶终生未能见面。听父亲说,奶奶在我父亲读中学时不幸病逝,父亲大学毕业后来到大兴安岭林区支援边疆,跟住在湖北武汉的爷爷见面是有数的几次。但我记得爷爷经常写信询问我们孙辈的学习、生活,见信如面,爷爷的字很好,写得严谨端正。小时候,林区物资匮乏,副食品更少,爷爷特意给我们寄来了鱼干、大白兔奶糖、巧克力,还辗转托人从上海捎来泡泡糖寄给我们,那是爷爷对我们的一片深情,也给儿时的我们带来了不少惊喜。
翻到影集下一页,是父母的照片。一张黑白照,拍摄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妈妈那时二十多岁,大眼睛、双眼皮,瓜子脸,梳着两条齐肩小辫子,辫子上缠着浅色的头绳;穿着当时流行的军装,神采飞扬。爸爸戴着黑框眼睛,高鼻梁、卧蚕眉、长方脸,气宇轩昂;一身黑色中山装,胸前戴着毛主席像章。母亲告诉我,他们结婚时,穿的也是这身衣服。虽然没有婚纱和礼服,但场面热闹,没有婚宴,大家吃点糖果、瓜子,喝点茶水就知足了。也没有礼金,最昂贵的贺礼是几个同事凑钱买的一对儿暖水瓶,还有肥皂盒、漱口杯、香皂和《毛主席语录》。那是多么朴素而温馨的感情呀。
我爱看老照片,它们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岁月的褶皱里,等待后人去发现;记录了我们祖辈和父辈的生活片段,诉说着细腻温婉的人间真情,让我为之感动、为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