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三点

恩河的牛哞就唤醒了太阳

鸟鸣接着把蓝天擦亮

钻出木刻楞的时候

七月的晨风，凛冽如钢刀

把我单薄的身体削刮成一片落叶

东邻的看家犬，漫无目的地嚷嚷

把一个个滚动的声音搅拌进一缕炊烟

以晨阳为薪

熬煮成一壶新鲜的蒙古奶茶

我开始了清晨的游逛

从镇子的东头走上了马路

俄罗斯风情的小屋，在我左边打着呼噜

右边的牧场，三两只早起的花奶牛在吃草

尖尖的牛尾，甩动成一朵漂亮的尾花

托起凌晨三点的太阳

闲情，拾掇起松针、苍耳、杜英与金合欢的耳语

骑着山风把来自大兴安岭的问候

举过了头顶

2

骑着蒙古马绕镇子兜揽生意的牧马人

目光磨成了一柄弯钩，钓起路人驰骋的愿望

迎风而舞的马鬃，多像你一个个未及实现的梦想

一扇门对你打开的时候

或许另一扇窗正悄悄地关上

好想采一根马尾

量一量现实到梦想的距离

有没有人间到天堂那么地遥远

3

花奶牛饥饿的哞声

引诱我走进玛丽亚娜大婶家的木栅栏

这位华俄第四代的中年女子

揉着刻有俄罗斯民族烙印的高鼻梁

把我领进了奶牛的方阵

隔着陈旧的木栅栏

我与奶牛相互对视

那是我与未知世界互动的一句暗语

在它温柔的眸光里

完成自我内心的抵达

4

列巴房的烤面包

散发出草原的味道

屋顶的炊烟忙着分裂阳光与冷风

一只拉布拉多跟在主人的后面

它的轻吠透露出主人的籍贯

张口吐出的每一个词语

都带着东北三省的字正腔圆

一位头缠阔头巾的女子

和我一样成为恩河早晨的独孤客

紫色的风衣，兜起她的从容

蓝天下，我们互为因果

走向了路的两端

5

系着铃铛穿街而过的奶牛

把梦想留在了山坡上

一对倒剪着双手在漫步的老人

把碎语与争吵留在了额尔古纳河的右岸

一个穿着绿丝绸旗袍的女子

把江南水乡的柔媚赋与了眼前的流水

在古老的木桥上，远眺恩河的早晨

用一个温暖的词语做药引

治愈我思乡的痼疾

6

乌丽亚娜家的笑容

隔着一条街在召唤我

蓝莓酱，还带着白桦林中野山蜂的吻痕

与新挤出来的热乎牛奶

还有那些鸡刚下出的蛋

一起登堂入室

喂饱来自异乡的胃

蒙古大草原的风光与民俗

就此揣进一位江南女子的心扉

汹涌在故乡的雨夜

在一包孜然味的牛肉干里

剥离出草原的况味

寄回那个有着长生天护佑的马上民族

致敬成吉思汗的后人

(邹冬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