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一列火车在原野上高速行驶着,似一条游龙忽明忽暗穿行在漆黑的原野山峦间。
这是一趟去北京的列车,黑漆漆的硬卧车厢里,不同铺位上发出各种细碎的唏嘘声、鼾声、喘息声,伴着火车的轰隆声使辛欣难以入眠。不时飘来的一股臭脚丫子味,让辛欣感到气恼。她无奈地捂住口鼻,耳朵贴在铺位上,感受着火车轮子“砰、砰、砰……”碾过铁轨,大地在一寸一寸地震动。她微闭双眸,心绪繁乱,不时发出微微的叹息声……
辛欣是一名教师,又是一名警嫂。工作上和生活中都是响当当的女汉子,任何事情从不服输。单位里,她是连年的优秀教师,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孩子又乖巧懂事。俗话说:“要想人前显贵,必定人后受罪”。只有她知道这些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自己付出了多少辛苦。
嫁给警察就预示着她要独自撑起一个家。辛欣的爱人身材高大,一张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国字脸,是个帅气十足的刑警。爱人经常一个电话:“媳妇我有紧急任务,出差几天。”就不见了踪影。每次完成任务风尘仆仆的回到家,辛欣本来攒了一肚子的委曲和牢骚想对着他发泄,但是看到爱人疲惫不堪的样子,她就独自默默吞到肚子里。她深知警察职业风险性很高,她实在不忍心给她心爱的人增添烦恼,她更担心他出任务时会因家庭琐事分心危及生命安全。她爱他,爱他善良正直的品格,更爱他穿着警服飒爽英姿正气凛然的样子。嫁给他那天起,她就发誓:要做他的贤内助,支持他所热爱的警察事业和他惩恶扬善的梦想。
胸部断断续续传来阵阵疼痛。此时,辛欣的心情像打碎了五味瓶,各种滋味在她胸中像泛滥的春水一样翻滚着。她想起刚刷微信朋友圈看到的一段话:“就算你有N 个亿,生命结束那天也不能转入你下辈子的账户。人生就一次,你怎么舍得不好好爱自己!”是啊!辛欣对自己的爱太少了,她把全部的爱给了家人和学校的孩子们。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身体会出现问题。可是给她检查身体的医生说:“乳腺瘤!看着不太好!抓紧时间去肿瘤医院诊治吧!”
此时,辛欣是孤独的无助的沮丧的悲伤的,她多么希望心爱的人儿能陪在她身边,可是她爱的人正在执行一项紧急任务,她怎么忍心拖他后腿呢?辛欣把孩子送到奶奶家,在单位请了假,没有告诉在外执行任务的爱人,她做了最坏的打算独自一人去天津诊病。
火车在飞速奔驰,通过城市和村庄的时候,车厢窗帘的缝隙忽明忽灭、时强时弱的光如同闪电一样打击进来,这流荡不安的光就像此时辛欣的情绪一样动荡不安。辛欣自怨自艾的想着:“我这是怎么了?身体一直壮壮的,怎么会生病呢?会是恶性肿瘤吗?我要真是得了癌症怎么办?要真是那样我这一家老小可怎么办呀?她一边想一边不时发出一声声微微的忧叹!”
辛欣一夜无眠。“媳妇喝水吗?”车厢里第一个走动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只穿了一条黑色的大短裤,裸露的上身和他的光头一样油亮。他来到辛欣下铺关切的询问下铺的中年女人。
“媳妇,喝点粥吧!我把八宝粥给你热了,温乎的吃点胃里舒服。”下铺的光头男殷勤的对媳妇说。辛欣向下瞟了一眼,下铺的夫妻俩已经在铺中间的小桌上摆起了丰盛的早餐。光头男人一边吃一边不停的劝说媳妇多吃点。
车厢里热闹起来。可辛欣依旧眯缝眼睛慵懒地躺在铺上,一动也不想动,就这样任由思绪如潮水般泛滥漫流。中午,下铺光头男夫妻再次摆起餐桌的时候,辛欣肚子咕咕叫了,她感到浑身僵硬就从铺上爬起来。
金秋时节,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是一片片橙黄红绿。辛欣简单的吃点午餐坐在窗边的边座上看着窗外的飞黄流绿恹恹欲睡。“姐,能和我换换铺吗?我刚做完手术上铺上不去。”一位红衣女孩柔柔的问道。
“我是中铺,你能上去吗?”辛欣看着女孩说。
“那我上不去,我以为您是下铺呢!”女孩弱弱的说。
女孩在车厢里问了一圈无果后把目光投向下铺的光头男子。光头男子依旧只穿了条大短裤,在人人穿着秋装的公共场所这种装扮实在让人辣眼睛,也让辛欣感到厌烦。
“叔叔您能和我换换铺吗?我在隔壁上铺,我尿路狭窄做完手术一直不封口,上上铺怕抻伤口。”女孩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光头男人说。
“我媳妇有病,需要我照顾啊!我也是刚和别人换过来的铺,你找别人换换吧!”光头男说。
“这个车厢的人我都问了,没人和我换!”女孩的声音更弱了。
“那好吧!孩子!咱俩换吧!”光头男人想了一下说。
光头男人这一举动,使辛欣感到意外,也对她心里这个“素质低”的人刮目相看了。
红衣女孩换到光头男人媳妇对面的铺上,马上躺下了,额头上贴了一片退热贴,不一会脸就红红的。女孩发烧了。光头男人一边照顾自己媳妇一边关切的询问女孩的情况,帮女孩倒水端水照顾女孩吃药……
“还真是个暖男!”辛欣想。
辛欣心里疲倦,身体也感到困倦。她已经回到自己铺上昏昏欲睡了……
“我白血病5年了!你看我像病人吗?人啊!保持乐观的心态最重要。”下铺传来高声大嗓的说话声把辛欣吵醒。
下铺还真是热闹,两张铺上坐了七八个人,红衣女孩紧贴墙壁躺在铺上,几位中年女人围坐在边上。我对面中铺不知什么时候上来的女人正头朝下和他们聊得热火朝天……
“我乳腺癌上个月刚做完手术,这次去化疗!”光头男人的媳妇虚弱的说。
“人啊!有时候是吓死的,不是病死的!”“乐观的心态可以使事业成功,家庭幸福,同样可以战胜病魔!”“说的对!乐观是可以延续生命的!”……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互相鼓励着。
一直萎靡不振的光头男人的妻子,也露出了笑脸。
“大姐,你看看我,刚得病的时候也像你似的,害怕,纠结,烦恼,沮丧!各种想不开。后来想明白了,白血病也拿我没辙!”5年白血病史的女人双手拿着个特大号苹果,一边咔哧咔哧啃着苹果一边劝慰光头男的妻子,还一边吸溜着果汁。
“白白胖胖的脸,大大的眼睛,齐刘海的娃娃头。喜庆的红风衣,脖子上围的浅蓝色的丝巾像明媚的天空一样纯净。”50多岁了竟然如此天真可爱,辛欣喜爱地看着这位白血病患者。他们的谈话如一汪叮咚流淌的泉水,唱着欢快的歌不经意漫过辛欣的身心,清洗了她伤感的情绪,使她感到了无声的却缕缕鼓舞振奋的激昂情绪,那是一种悲伤中迸发出来的昂扬向上的不屈不挠精神。
辛欣头朝下看着他们。“妹子,你去哪呀?”“我也去天津看病……”辛欣不知不觉加入了他们的聊天队伍。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坚强静静地萦绕着她感染着她。使辛欣平复了忧伤的情绪,又重新积蓄了满满的正能量。
辛欣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想:“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他们就是我生活中的一面镜子啊!他们乐观向上,在黑暗中看到光明,在困境中顽强求生存,他们用顽强的意志战胜病魔,从死亡的边缘实现人生逆袭。我还怕什么呢?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他们就是我生活中的榜样啊!”
在这列欢腾的一往无前的列车上,在这些意志坚强的人群中辛欣收获了勇敢面对生活的勇气,困境中乐观向上的精神,坚强不屈的品格,还有一份格外美丽的心情,一种激昂的情绪使辛欣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吴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