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水,没有电,没有公路,没有砖房,没有手机信号,这里只有无尽的桦林松涛,漫无边际的安静。但是这里却有一群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年轻骑警们,他们与林海中的野生动物为伴,将青春年华深深刻在这片94.7万公顷的北部原始林中……
2020年七月的一天,早上五点半,帐篷外面急促的敲响声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王铂淞。这个小伙子是全队年龄最小的,去年十月份才考入内蒙古大兴安岭北部原始森林公安骑警大队,因前夜值守太晚,才刚睡了一会儿,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听见响声后赶紧掀开帐篷的门帘。只见帐篷外四个村民打扮的人看起来疲惫不堪,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王铂淞和同事赶紧把他们扶到帐篷里,先给每个人喝了水,待他们恢复体力后,才知道他们为何出现在荒山野岭中。原来,这四个人都是来自漠河的“采秋人”。每到夏季,山上果子成熟前,他们都会偷偷进山查看山货成熟度,确定好地点,成熟后再来采摘。
但不料,四个人前一天上午十点从漠河方向走进密林,却迷了山,找不到来时的方向了。随身带的水和食物都吃光了,走了一整夜,没想到走到了这片原始林中。因为正好是森林防火期,骑警大队主要警力都在林中巡查,所以有了这处距离满归小镇70公里的防火检查点,只有两名年轻警力驻守。听到四个人讲述后,王铂淞随即取水,给四个人煮上一锅热面,驱车到20公里外最近的阿巴河检查站,用对讲机联系森林公安局,将四个人送到满归,经内网核对四个人身份信息后,又匆匆驾车返回检查点。
这是王铂淞连续30天驻守卡点后唯一一次走出山林。回来时,已近正午。每天晨起体能锻炼、用发电机发电、去河里取水、做饭、执勤检查车辆,这是检查点骑警的日常工作。在这里,冬季最低气温可达零下54℃,冰冻期长达210天以上,在这里洗热水澡都难以实现。有将近一个月温度最高最热的季节,他们可以早上打些河水放到铁桶里晒上一整天,傍晚时冲个凉,便已是最幸福的时光。王铂淞清楚地记得自己冬天第一次跟队友进山,都要提前备齐镐头、斧头、绳子、油锯等工具,用以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冰包。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油锯,然而就是在这片林子里,这个走出大学校门便做了骑警的男孩,不到一年时间,就学会了在森林中刨冰取水、在铁皮炉子里生火、煮面做饭、辨别野生动物脚印、修理电瓶、发电机……
和王铂淞一起考入骑警大队的还有李振宇,曾做过地方公安局的缉毒刑警,后来公务员招录考试填表时,当他看到中国首支森林公安骑警后,他的青春热血都燃烧沸腾了起来,便选择来到骑警队工作。真正成为骑警后,他心里便有了落差。在缉毒大队时,他每天面对的是毒贩,可以用语言去沟通。而在骑警大队,要面对的是山林,要承受孤独和寂寞。经历了冬天打击私捕滥捞、夏天打火扑救行动后,这个帅气的小伙子肤色变黑了,经验却越来越丰富了。每个月骑警大队的民警们都要在林区野外驻扎15天左右。24小时值班,一顶帐篷就是他们办公和生活的全部,一片林海需要他们不断用脚步丈量,没有节假日,半年才能回一次家,五年之内三批队友之间的语言交流,成了彼此沟通的唯一方式。在这里,李振宇知道了从警四年骑警白敖日格乐一直与远在兴安盟的新婚妻子两地分居,知道了中队长好不容易回了一次家,儿子却不知道那是爸爸,知道了自骑警大队成立五年来,大队长王志栋在队里过了五个春节……
慢慢地,李振宇爱上了这片森林,爱上了这里的人。每次放假回家,他总是绘声绘色地和家人说这里景色优美,职责神圣。在出山归队有手机信号时,他会告诉女朋友:“我们检查点的帐篷里总有‘熊大’、‘熊二’光顾,吃光了蔬菜水果,还喝光了一壶豆油。”但他不会告诉她,他们与熊只隔了一扇车门,车窗上全是熊掌印。要知道,骑警队民警遇到棕熊是很平常的事,曾经有民警去了趟室外厕所,却被棕熊堵在里面两个小时无法脱身; 也有棕熊误入零公里驻点旁边的管护站小楼找不到出口,一掌劈开一扇防盗门。这里有两百多种野生动物,这里是它们的王国,而骑警们就是王国的卫士,只盼这些动物们在这里生长、栖息、繁衍。
全国森林公安首支骑警队———内蒙古自治区北部原始林区森林公安局骑警队于2012年正式成立。2015、2016、2019年,随着三批骑警陆续上岗,使北部原始林区森林公安局警力得以充实,辖区综合治理、火案侦破等工作时有了更多保障,辖区见警率得到了进一步提升,减少了巡查盲点,延伸了巡查触角,极大压缩了违法犯罪空间,并在一定程度上对违法盗猎行为起到震慑作用。
骑警大队成立之初,瘦削干练的王志栋任大队长。说起王志栋,所有第一次来北部原始森林公安局工作的新人都会第一时间听说“一块奶糖”的故事。这个故事已有近十年的时间。那年,王志栋一行四人在原始森林腹地徒步了整整九天,只为抓捕的一伙违法盗猎分子。他们在第五天时就没了给养,漆黑暗夜,深雪没膝,负责最后冲刺到微波站找救援的刘安走不动了,就把身上最后一块奶糖交给王志栋,也把一行人的生死交到了他手上。15公里的路,王志栋是如何走的,他已经无法清晰记得,但怀揣信任和希望,成了所有的动力。正是因为一块奶糖,12·08案得以顺利侦破,那是民警们忠诚的写照,坚定不移信念的缩影。
与人们想象的不同,森林骑警们并不是威风凛凛骑在马背上行走于青山绿水间,也不是激情四射地骑着雪地摩托穿行于茫茫雪原上。他们经常做的,就是用双脚踏遍这片林海,还要忍受蚊虫叮咬彻夜不眠;火场中用双手挖苔藓找水源;零下五十度的气温里凿冰洞,拖起滥捞者布下的渔网。化冰取水,雪地里燃木煮熟一锅方便面,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和满足……只因脚下的土地就是国,入警誓词永不改变。
□张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