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红

      总喜欢独自伫立窗前，凝望远方。静观四季更迭的风景，看天上云卷云舒、日出日落；听风过林梢、雨叩窗棂和楼宇间清脆的鸟鸣，仿佛在这凝望与倾听之中，时光也变得悠长。

      小时候读书久了，母亲总催着我望望窗外的绿，说能舒缓干涩的双眼。那时眼里的绿，就只是绿而已，简单得像未加批注的课本，清澈却少了几分韵味。

       如今再度伫立窗前，春天的新绿是灵动的诗。先是远山隐隐透出一层青黛，像水墨画初晕的底色，浅淡却执拗地晕染开来，心底便漫起莫名的欢喜，如同初见襁褓中的婴孩，带着怯生生的热切。接着看枝头，僵硬了一冬的枝条在风中缓缓舒展，芽苞鼓胀、绽裂，再铺开一片片鲜嫩的叶瓣，心也随着那抹嫩绿微微颤动，伴着清风悄然飞扬。等满树繁花炸开时，再也按捺不住，推门就往春光里扑去，脚步轻快得像要飘起来，连呼吸都裹着花香，甜丝丝地往肺腑里钻。

       夏天，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响得沸沸扬扬。我常坐在窗前，泡一壶香茗，看雨珠在窗棂上迸溅成小水花，聆听它们合奏的交响曲。窗外的树被风雨掀得东倒西歪，好似借着势头与天地酣畅共舞。雨后的世界格外清新透亮，草木的气息与泥土的芬芳弥漫开来。远山萦绕着薄雾，近处的房屋街道沉浸在湿漉漉的绿意之中，较平日更多了几分静谧。若在清晨，薄雾在山坳间缠绵缭绕，太阳透过雾缝洒下缕缕金光，山脚下的河流上升腾起层层叠叠的雾霭，在草丛树林间缓缓漫溢，恍惚间真似有仙人要从那白茫茫之中款款而来。

      秋日的窗景是肆意泼洒的调色盘，先是楼下校园里的杨树叶子悄悄换了明黄衣装。稠李子树经霜一染，叶子竟在枝头洇染出红橙黄绿的斑斓渐变。风起时最是动人，树叶乘着风势打着旋儿飘落，在地上铺成厚厚的金毯。

清晨推开窗，第一缕风便带着清冽的凉意钻进来，混着草木晒干的淡香。抬眼望，远山正被秋意慢慢晕染，层层叠叠的色彩在晨光里流动，浓淡相宜的五花山色，像盛装的新娘披着锦绣嫁衣，缓缓登上秋日的华丽舞台。此时的我，心早已跟着窗外的色彩雀跃起来，再也按捺不住，抓起相机就往秋光里扑——我要把这枝头的绚烂、地面的金毯、远山的层叠，统统收进镜头，写进文字，让这转瞬即逝的秋景，在时光里多驻足片刻。

      冬日的窗前最为静谧。窗外冰天雪地，窗内却温暖如春。落雪悄然，远山渐渐被染作一片洁白，屋顶好似铺上蓬松的雪被。清晨，炊烟与寒气交融，凝成浓重的雾霭，远处的屋舍只余模糊轮廓，近处枝丫在雾中若隐若现，行人的身影在大雾里缓缓游移。倘若遇上雾凇，便是冬日慷慨的馈赠。枝头缀满毛茸茸的冰晶，微风轻拂，便簌簌飘落，在阳光下，如同无数碎钻，在空中翩然起舞。太阳出来时，雪光反射着清透的亮泽，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屋檐垂下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偶有冰凌坠下，“叮咚”一声砸进雪地，在寂静里荡开轻响。冬天的美是纯净的，是冷寂的，隔窗而望，看时光在素白的世界里慢慢沉淀，让心也跟着变得安静而澄澈。

       就这样站在窗前，看春生夏长，观秋收冬藏，看时光在四季轮回中慢慢酝酿出独特滋味。原来，窗外的风景，从来都不只是风景，更是镌刻在岁月里的心事与眷恋，是流淌在时光中的生命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