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军
春节那天,我想起了儿时过年的场景。那时过年图的就是吃顿好的、穿件新衣服,玩个痛快。儿时的年虽说简单,可总是令人难忘,现在想来,仍滋味悠长。
我是20世纪50年代出生的农村娃,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小时候,总是盼望着过年,因为只有过年才会有好吃的,好玩的。
腊月二十三,是大年序幕拉开的日子。从这一天起,爷爷告诉我不能再说不吉利的话了,那样会影响下一年的运气。这天还是“扫尘”的日子。爷爷奶奶打扫屋里屋外的尘土,还要洗干净被褥和家具。因为“尘”与“陈”是谐音,扫尘还含有“除旧迎新,扫去不祥”的寓意。
腊月二十四,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这天,爷爷用高粱秸秆为材料扎出一匹“马”,把灶王爷像从灶台上请下来,让他骑在“马”背上,之后放在灶口烧送,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灶王爷,本姓张,骑着马,挎着枪,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回来多带米来少带糠……”烧完后,再把新请来的灶王像贴在灶台上。
“割肉”是办置年货的重要项目。爷爷把买来的肉切成小肉块放到缸里,再混装冰块把肉冻起来——这就是一正月最美的佳肴了。再买十斤八斤冻秋梨,等到过年时用桶或盆“缓”软了吃。梨买回时,爷爷总是先给我拿几个吃,虽然一啃一道白茬,却觉得特别香甜。蒸粘豆包,是年前的一项重要工作。粘豆包蒸完了也要冻起来,这些豆包只有在改善生活时才能吃。买鞭炮是不能少的,那时的二踢脚几分钱一个,几百响的小鞭几角钱一小包,但也买不了多少。我为了多听响,总是把小鞭拆开一个一个地放。冻冰灯是一项简单却考验技术的活,爷爷用铁桶倒进多半桶水,冻出中空的冰灯,里面点上蜡烛或煤油灯,在除夕夜放在大门口,这庭院就算是“灯火辉煌”了。我把空罐头瓶拴上绳,瓶里点上一根细小的蜡烛,再用一根木棍挑起来,然后和一群小伙伴走街串巷,美得不得了。
春节前夕,爷爷都要到十里外的公社(乡)所在地买些年画、对联、挂签之类的东西,到家后把它们贴好,年前的准备工作就算做好了。除夕夜,我们一大家子围坐在炕上包饺子,还要包两个有硬币的饺子,谁吃到了来年就会交好运。年夜饺子,一定要在子时吃,表示“新旧交替,连年有余”的意思。那是一顿极具仪式感的跨年饭,这个习俗中国北方还依旧保留着。
子夜到了,一家人都跑到屋外,用放爆竹的方式去接财神。爷爷说,财神爷在这个时候要下凡来查看民情,老百姓都希望把财神接到家,给家里带来财运。十二点整,整个村里鞭炮齐鸣,都在迎接财神的到来。
接完神就是拜年了。首先要叩拜先祖,之后,就是给爷爷奶奶拜年。爷爷奶奶端坐炕上,儿孙们跪在地上给爷爷奶奶磕头,祝老人家健康长寿,爷爷奶奶就会给儿孙们发压岁钱,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很新的角票。
儿时的年与现在的年虽然不可同日而语,春节的食物虽不及今天丰盛,衣着也不及今天的华丽,说是寒酸也并不过分,但其中所蕴含的真挚的感情和欢乐的气氛绝非是用金钱和物质能换来的。那些留存在记忆里的年味儿,每每回忆起来都是那么美好。